伏虎镇在楚国的最北方,是附近几十里的山区内唯一的小镇。镇内最高的建筑是一座三层高的客栈,从顶楼向外望去,小镇的房屋自然的排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十字,一纵一横两条街,不过百户人家的样子。
镇内的住民大多都是猎户,也有一些毛皮商人不远千里从南边的镇北县跋涉到此,收购一些山兽的毛皮,做些差价生意。
再往镇外看去,从东南和西北各有一条从森林里流淌出来的小河,在小镇的南边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使得伏虎镇依山傍湖,环境优美,夏天还经常能看到一些陌生的权贵带着一大堆的丫环仆来此避暑。
此时镇内唯一的一座客栈外面,一名小厮无精打采的斜靠在大门旁边,下意识的挥舞着手中的蒲扇,不停的抵抗着下午的骄阳。
一辆破旧的马车慢慢的从西边的地平线上现出了身影,伴随着车轱辘的吱呀声,缓慢的停靠在了客栈的门口。
车一停稳,赶车的光头汉子便朝身后的车厢吼了一嗓子。
“十三啊,到地方了,赶快下来吧。”
本来昏昏欲睡的小厮因为这一嗓子猛的睁开了眼睛,这才看到这辆破破烂烂的马车,赶紧上前招呼。
“哎呦,李老板来啦,看这车辙印深的,这次又是大买卖吧。”
小厮赶紧上前,费力的将有些难开的车厢门一下一下的挪开,便从车厢里接出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孩童来。
小厮一见这孩童,笑容便爬到了脸上。
“嘿,十三也来啦,又到洗尘日子了吧。瞧这小模样,又长俊了不少,将来可要有不少风流债呢。”
从车厢里接出的孩童,虽然穿着简单的兽皮小袄,可却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
此时十三轻巧的一蹦,便从车厢内蹦了出来,转身朝小厮笑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小牙齿。
李老板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十三,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扔给了十三。
“自己进去吧,把门关好,我下去弄点吃的。”
接着李老板一扬手里的马鞭,便将马车转到了后院。
十三闻言听话的点了点头,径直进了客栈大门,接着熟门熟路的直接上了二楼,拐到最里面的一间上锁的房间门前,熟练的用钥匙将这房门打开,便走了进去。
这小屋乃是李老板在这客栈内常年租住的一间小仓库,里面除了简单的家具外,还放着一些待售的毛皮。
十三熟练的将几扇窗户都打开,又从衣柜里面拿出一块破布,将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擦拭了一遍。这时便听见屋门一阵响动,只见李老板端着饭菜从门外走了进来。
“饿坏了吧,刚才去后厨看了看,有你最喜欢吃的河鲤,就让厨子给你清蒸了一下。”
十三看着热乎乎的饭菜,也顾不得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匆忙将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便立刻爬到桌子上狼吞虎咽起来。
李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十三的吃相,满是溺爱之色。
“慢点吃,别噎着。吃饱了便去背会书,晚上就不吃饭了,不然明天洗尘的时候肚子又不舒服。明天咱们起个大早去排队,争取有个好位置。”
看着十三继续在狼吞虎咽,李老板便继续唠叨了起来。
“刚才卸货的时候我看见降龙门的大旗了,看来今年的跃龙门还是一切照旧。你去洗尘的时候我便过去看看能不能先给你报上名。若是真能跃了龙门,那以后便不用跟着我吃苦受罪,可以过上正当好日子了。”
十三听见此话,便抬起了头,用那脆生生的小嗓子开口说道。
“李叔,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跃上龙门,你就安心的等我回来给你养老吧。”
“嗯,李叔知道十三是好孩子,十三是个孝顺娃。不过真要是没跃过这龙门,也没关系,反正一年跃一次,十岁以下都能跃。这次跃不过去就当长见识了,明年咱们再来。”
十三低头嗯了一声,便又大口吃了起来,不一会,便撑的肚子溜圆。李叔见状又交代了十三几句,便收拾了碗筷,起身去忙他的生意去了。
等李叔走了,十三却没有去背书,而是起身关好了门窗,径自走到了屋内的一个隔断里面。
这隔断之内别无他物,只有一个比十三还高的大木桶。十三便踩着木桶旁边的一个凳子,将悬在木桶上方的一条细绳使劲向下一拉,便看见木桶底部竟缓缓的有清水溢出,不一会便将木桶填满。
此时十三便轻轻一松手,只见那细绳重新缩到上方后,木桶内的水也不再溢出。
十三麻利的将身上衣服一脱,便滑入了水桶中。感受着这山泉的清凉,十三不断擦洗着自己的小身体,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
李叔是这附近一个普通的猎人,从山里猎杀一些珍惜的山兽到城里贩卖,在换一些生活用品和捕猎所需继续回山区狩猎,虽然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可也只能勉强糊口。
十三从小便和李叔相依为命。不过十三乃是穿越之人,因为一场意外,他的魂被带到了这个世界重生。可他的命运实在不怎么好,出生没多久父母便在一场旅途中遭遇劫匪,双双身死。所幸襁褓中的自己年幼,被当时的冰天雪地冻晕在野外,让劫匪以为再无活口,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他被打猎路过此地的李叔救起,这才又捡了一条命回来。如今父母的遗物也只剩下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上面刻画了两个苍劲有力的小字。
“慕容”。
之所以起名叫十三,不过是因为李叔到县里报户簿的时候,赶上户簿名册换新册,李叔捡到的孤儿,便写在了第十三页上。
虽然和李叔没什么血缘关系,李叔却十分溺爱十三,从小便一直喂给十三吃十分珍贵的兽奶,还将自己大把的积蓄拿出来为十三洗尘,俨然将十三视为己出。十三一直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这洗尘馆其实是不知多少年前一位游方道士云游到此处,见此地一些已经干不动活的老猎户因为常年的狩猎,大多身残体弱,便定居在镇上开了这么一家医馆。不过这道士虽然开的医馆,可既不看病也不抓药。凡是身体抱恙来此求诊的,道士一律让其泡在这洗尘液里。
起初镇上并未有人相信这外来的游方道士,在大多数人眼里,其只不过是一个骗钱的生意人。但随着一位痛风多年的老猎人死马当作活马医,在馆里泡了几个月后,竟重新拿起家什,开始上山打猎,大家才纷纷惊叹这洗尘的神奇,来此求医的人也接踵而来。
当年十三被李叔捡来的时候,据说高烧不断,差点就一命呜呼。李叔便月月领他到镇上洗尘,为他治病强身。现在的十三俨然就是猎区一霸,几乎所有跟十三差不多大的那些猎户的儿子,都被十三打哭过。
不过李叔却不想十三像他一样,走上猎户的道路。
从十三能识字开始,李叔除了教会他一些基本的山区生存之道以外,便要他时时背诵一本用竹简写成的启蒙经,而且还日日督促,防止其偷懒。
平常若是十三打架闯祸,只需要撒撒娇便可轻松混过,而若是启蒙经没背好,则绝对一顿皮肉之苦,绝无幸免。
不过十三到没觉得有什么难度,这启蒙经乃是用竹简编制而成,十三数了数,一共也就几千字,这对前世经历九年义务教育的十三来说,实在有点小儿科。
如今十三已经到了五岁,按照朝廷的规矩,从五岁开始,一直到十岁为止,只要是在县里登记造册的良民,都可以去固定的地点跃这龙门。
这次李叔带着十三从猎区回来,除了一月一次的洗尘,最重要的便是为十三报名,希望十三能走出这深山老林,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按照李叔的说法,这跃龙门是似乎是朝廷选拔人才的仪式,只要跃过这个龙门,从此鹏程万里,光宗耀祖。所以无论是庶民猎户,还是行商富贾,无不希望自己家能出一个跃龙门的子弟。
十三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便擦了擦身子,坐到了窗户旁边。
此时已经快到傍晚,西边的夕阳已经开始向山外藏去。远处的小湖微微闪着一些不起眼的亮光,看来降龙门已经驻扎了下来。
十三看着下面的人群,一些商铺已经开始收拾卫生,将一些毛皮生意产生的边角料和一些没什么用的野兽内脏收拾起来,堆到客栈对面的一个小广场角落里。
在往远处看,十三看到了光着脑门的李叔,依然在一个上铺门前跟一个掌柜滔滔不绝的讲着价钱。十三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可从两人夸张的肢体动作看,估计正争的面红耳赤。
十三见此,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龙门,肯定是要跃过去的,哪怕为了李叔,也得想办法跃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