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朝夕相处就连睡觉我都经常摸到他被窝里的男人,我却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扮深沉,都无从知晓。
“你不是喜欢吃那番石榴吗?那天我们几个趁着学校没人想去偷,想给你个惊喜来着。谁料想竟然被守校大爷察觉了。撒开脚丫子我们就逃呀,他追了我们好几条街,还咬着不放啊。我喝了声散,大家就四下跑。我也不知道鬼使神差的怎么就跑到你那去了,也就这样刚巧救下了你。茄子,你信这世上有灵魂之说么,阳强说是吴娜的神魂指导着我们去营救你的。那厮说得我心尖儿一激灵,却又觉得欣慰莫名。吴娜大仇已报,可以放心去投胎了吧……哎,茄子,别这样,快别这样……”
邓超接下来的话被我吞进嘴里,肚子里,心脏里。我的唇纠缠着他的唇,吻得泪流满面。我的身紧紧地贴着他已略显粗壮的胸怀,恨不得融进他的身体里,成为他的一部分。
邓超,你还是在乎我的。今生,咱们怕是要缠绵不已,及至残生了了。
灭绝师太被正式带走的那天,我们排成两排。她美丽的头颅倔强地高昂着被硬塞进车厢,车放了一个长长的尾气,扬起一路的灰尘。
尘埃尽处,一个老者的身影孤独而立,车影绝处依然在眺望。我们都知道,他正是灭绝师太的恩师。从她十一岁,带她一直带到她为人师表。但是,她却恨他,恨得不待和他相见的地步。当然,这样复杂的情况,不是我一个小女孩所能理解得了的。只见得残阳如血中,孤独的老人,是何等的悲凉。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大腿的三角形伤口,很快就长好了。但是一个浅粉红色的疤痕,却怕是一辈子都消除不了的了。三个等长的线段,勉强地凑合在一起,拙劣如小孩的画作。谁又能联想到它的作者是美丽高冷的灭绝师太呢?老佛爷说,幸好是在大腿内侧的,穿上裤子或是裙子,任谁都看不到。她不知道的是,往后的日子里,邓超时不时掀我的裙子,满怀好奇,只为探索它是否跟随着我大腿的长高长粗而变大。
那是我童年的回忆。牵强点说,它时时提醒我的第二次生命可以说是邓超给予的,如果不是他慌不择路闯进这幢闲人莫进的鬼楼,如果不是他跑到窗前的那一声吼。
邓超,保住了我的贞洁,我心怀感激,并且在下来的日子里,一心想把这份贞洁返还给他,处心积虑。却是,始终未能如愿。
我天真地以为金城武会回来继续做我们的麻辣老师,可惜事实证明这都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而已。面对老校长一再的挽留,金城武还是选择了进藏助教。经历了这么些狗血的糟心事儿,或许那个洗涤心灵的地方,真的能让他满目疮痍的灵魂安静下来。
又是一个尘土飞扬残阳如血的傍晚,全班五十四人全都到齐了,五十四双眼睛齐刷刷,静静地看着金城武。今日与君一别,或许今生已无再见的经年。
我把最爱的崭新的庞中华钢笔字帖送给了金城武。他不知道的是,他刚来的那天,那一手漂亮的粉笔字便彻底惊艳了我空虚许久的心灵。虽说斗大的字可能不认得几个,我还是坚持学着尽心尽力,把它们写得标准点。只因金城武说过“至少你写的字,要让别人认出是那个字。”
邓超送给他的是一扎打包在一起的书,我仿佛看到“奥数”两个字。
金城武很是感动,一段坐牢的经历已把他磨练得有点苍桑。他并没有哭,只是把我的手放在了邓超的手里,紧紧地握住:“你们,要努力,我看好你们。”
邓超一笑,眼泪便不小心砸了下来。
金城武拍了拍邓超的肩:“或许你们不知道,我曾经想过怎么样去解散你们这个什么掏鸟蛋团,以期你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学习上来。后来相处久了,我发现我错了。我是奇葩的老师,你们又何尝不是奇葩的同学?加油!我看好你们,我的五十四张王牌!”
汽车绝尘而去。五二班全体同学,史无前例地团结,三三两两抱在一起哭成一团。颜霞和周旋红红的小鼻子,吸着眼泪努力装坚强的样子,人性又何尝不是我本善良?
新来的语文老师,无论从年龄,衣着,举止还是脾性,都与我那总是要管我有没有自扫门前雪的邻家王大妈极为神似,就连姓氏都是一模一样的。有时看着讲台上她那忙碌的身影,我总是出现她的手臂上缠了一根火红袖章的幻觉。
上课铃响之前就必须全班统一木偶般齐刷刷的姿势坐好。上课之后谁举手撒个尿还是吐口痰,可以,罚写作文一篇。谁的书包柜里搜到零食,不论是糖果还是饼干,按颗数或是块数,罚写对应数量的作文。下课之后,必须她女王般宣布下课并且全班起立鞠躬“老师慢走”。还有还有,只能放一支笔在课桌上,多余的文具,也是按件数罚写作文。
这般不是班主任胜似班主任般的统治,这样的白色恐怖之下,我们班的作文能力并没在预期之中达到突飞猛进的可喜迹象,反倒是怨声载道哀鸿遍野。偏偏我们亲耐的地中海数学老师,正牌的班主任,对此却睁只眼闭只眼,放任我们处于一锅水深火热之中,孱弱如他,却只有懦懦噤声的份。我想他在家里,该是妻管严晚期的那种吧。
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反抗,第一个站出来的革命领头人,便是我崇拜加深爱的邓超同学。
事情缘由起于,鉴于全班抄袭风大盛,王老师想挑出一个出来好好地修理一顿,杀只鸡儆一下这群猴子。可惜她好挑不挑,非挑了邓超这么一个捣蛋团团长的作文本出来:“这位,邓~超!邓超同学,请问你的家乡在陕西么?离咱们是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啊。还红富士,还扶贫果?富裕果?幸福果?欢乐果?生态果?美丽果?啊?一本《优秀作文三百篇》,你们全班就抄了五十四篇?行啊你们!罚写本土特产!放学前交上来,谁交不了,就在这写,到写完为止!”
邓超立马揭竿而起:“我抄作文有错吗?其实抄作文不应该叫抄作文!语文上说是借鉴!数学上说是类比!英语上叫copy!地理上是迁移!生物上是转录!物理上是参考系!历史上就是文化大统一!”
慷慨激昂中一片口水四溅,邓超淡定地坐了下来,还掸了掸衣服,动作帅气得令人不忍侧视。王老师大概是想不到五二班还有此等人物,整个儿懵逼了。全班一片寂静中,我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过,我的笑点低,爱点也低。心爱的邓超说了这么好笑的笑话,试问我又哪能压制住澎湃的笑意?
王老师对着笑得眼泪鼻涕迸发的我,无奈加无力地说:“罚你,就罚你,罚你造个句吧。”转身一看,黑板上还有未擦去的字:“就用既然……就吧。”
我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嘻皮笑脸地说:“既然你让我造个句,那我就造一个吧。”
在同学们的哗然大笑中,王老师的脸化为了紫肝色。
于不期间,撞上邓超的目光,欣喜地看到那双黑眸流露出的些许赞许,我心里便已是甜津津的一片。
汪路偏要来破坏如此美妙的一刻,阴阳怪气地说:“哟,夫唱妇随啊这是。”
我狠狠地扭转身,凶神恶煞地盯了汪路一眼。眼神掠处,却又对上了成泰哀怨的小眼神,想起他那天说过的那句话:“茄子,我为了你,去勾引颜霞,初吻都被她夺走了,没了!你倒好,一个劲在我面前和邓超秀恩爱!”
邓超,我们,有恩爱可秀么?我们的爱情这么个秀法,会死得快么?
周旋,我的亲妹妹,为什么你的脸色又是如此难看。气鼓鼓的腮帮子,阴沉的脸色。我没欠你什么吧?
颜霞,为何你如此猥琐地笑。我和邓超,才没你想像的那么污,虽然我们经常同床共枕过。
五年级,我懵懂的童年,就在这样的嘻笑打闹间一晃而过。这座所谓的贵族学校,涵盖了小学和初中。和小学入学不同的是,初中除了“蛮尼”,还得通过考试才能过得了关。当然,本着客户至上的原则,成绩不够完全可以“蛮尼”来补。如果你家里“蛮尼”多的没处撒野的话,像颜霞贾涛那样的高富帅高富美,完全可以继续花天酒地。而我,为了不损老佛爷的美丽经费,还是自动自觉地捧书刻苦读。这一来,倒是又和农村来的上进娃西凤,又处成了患难姐妹。
为了更好地学习,我经常跑到西凤的宿舍去。只是全然没想到的是,成泰他们却跟着来,在每个逃补习班的课的夜晚,把西凤的宿舍当成了我们的大本营。
这个东南小镇,虽只是以小工业式的生产为主,电力却全然跟不上发展的节奏,总是时不时地停一下电。虽是秋天,秋老虎却厉害得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夜晚,照样的蚊子横飞挥汗如雨,简直和夏季没啥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