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我站在光洁的地板上,看着这间只放得下一张小床一张书桌但带了一个极小阳台甚至那还有一小盆不知名的小野花的时候,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就像一个在机器轰鸣中爬出来的城里工人,回归大自然的宁静。
自此我开始了和邓超的同居生活,以他“妹妹”的名义。
他在酒吧预支的工资,交上房租和押金,刚刚好。这厮不知道发动了什么样的人脉关系,竟然又找了一份去餐厅刷盘子的活儿,虽然餐厅离得有点儿远。但报酬还是蛮可观的。当然,相信跟辛苦度也是成正比的。
我说:“我去刷盘子吧。”
邓超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你起得来吗?”
我噤了声。
邓超叹息一声:“算了吧,等下你打烂的碗,工资还不够赔的。”
我想反驳,但他说的好像真是实情。
我就是这么笨。在家里家务活父母从来都不让我沾手,除了偶尔象征性地罚我刷马桶外。
一思及家庭,我的心又隐隐作痛。
我只能像只很怂很挫的鸵鸟,把头深埋在沙堆里。
邓超的怀抱,便是我熟悉的沙堆。
西凤来看我。她考上了G城的技术学院,计算机专业,一个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职业。电脑对于我来说,只要能聊QQ,能看电影,能发表说说,便已足够。
还记得当时邓超学着某部电影那样,带着我们穿越近半个小城镇,才在所谓的城中心找到一家小小的肯德基。
那电影里说,在麦当劳吃离别饭,是为了当离别之后散落世界各地的时候,都能在这家世界各地的随处可见的餐厅里,忆起彼此曾经美好的青春时光。
可惜我们小城镇,找不到麦当劳。邓超说:“哎,肯德基,一样的嘛。”
邓超不是矫情的人。当时我仰着脸,看着他举着可乐说“不要忘了彼此”的时候,我眼里是湿润的,心里是悲苦的。
没有邓超的日子,就像阴雨连绵的天,快乐都会少了很多。我有点不敢想像。
而又有谁会料到,我此刻能和邓超朝夕相处,一如既往。
虽然他总爱打游戏打得浑身臭汗半夜还在咋咋呼呼,甚至打到一半还要冲下楼去买啤酒。虽然我像个卑微的奴婢般学做菜灼伤了手,做出的饭菜却连我自己都下不了口。
我们一直以为别离是痛苦的,甚至怀疑一经离散,还能不能再有机会重逢。
西凤就坐在我的对面,面色红润,满足地对付着她面前的那份漂亮的美味糕点。
G城离S城不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桌子有点小,我们面对面坐着,膝盖抵着膝盖,像电视里演的闺蜜那般谈着心。
西凤听我讲到我们是以兄妹的名义住在一起,打断了我:“茄子,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不是所有优秀的人都可以喜欢。他不是你所能驾驭得了的,这是我的直觉。”
是的,邓超很优秀,不是我所能驾驭得了的。我当然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与他优不优秀,其实并没多大关系。或者说,优秀的人多了去,我只恋他一个。
“这么说吧。”我舔了舔蛋糕勺子,勺子抵在唇上,沉吟了一会,拿开勺子我说。
那会我们不是坐前后桌吗?那一天,我在前面晃悠着凳子做题,就是只用凳子的两条腿着地的那种,后来有不会的题回头问他,发现他正在用手扶着我的椅背,怕我摔倒了
说完我舀了一勺奶油夹着蛋糕,放到嘴里。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味道,明知会发胖,却依然抵挡不了甜蜜的诱惑。
西凤眯缝起眼睛:“就这样?”
“就这样。”我坚定地说。
西凤点点头,很是了然的样子。
美美地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坐在床边,眼光直愣愣地发呆。我忽然间发现,在黑暗里思考人生,竟是这般的独具韵味,能如此深入、冷静、准确地分析将来可能将会出现的境况。
虽然窗外万家灯火中,晚餐时分觥筹交错中所传来的别人家的温馨,隐隐刺痛我这颗无家可归的失落的心。
屋子里空间不大,邓超为了不吵到我睡觉特意花了一百多元所买的静音闹钟,在一片淡淡的自带夜荧光中,静默但执着地行走着,听不到丝毫“嘀嗒”的声音,和窗外那轮明月一起,把房里的娴静装饰得滴水不漏。
就快八点了。
邓超该忙完餐厅的清洗碗碟工作,赶赴下一站咖啡馆侍应生的工作了吧?如果没有猜错,咖啡馆十一点下了班,他又会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酒吧的吧台后面,珍惜那份师兄担保之下得来不易的工作。
然后在凌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租房,我的身边来。
心里有点隐隐的痛,心痛他这么拼命这么累。
正在盘算要不要在凌晨时分去酒吧迎接他回来,因为离得实在近,下了楼右拐就是。
但是这般不顾自己安危半夜跑出去,他又会生气……
好想见到他,突然的。
纠结了好久,最终决定等到凌晨,扔硬币决定。花面就出去接他。字面就站在酒吧门口等他来接我。嗯嗯。
那这会,我该捧上一本书,在温馨的灯光下,拜读前辈留在墨香间的智慧。充实自己,考出好成绩,便是对邓超最好的报答了。
正要行动的当儿,门把旋转,钥匙入了鞋柜上盘子的声音。
邓超“啪”地一声打开灯,着实地被我吓了一大跳:“卧槽你要吓屎老子么!!!!!!!!!!”
“握草!”你才吓屎劳资了好不好,这么突然间开门进来。幸好听到钥匙入盘的声音,劳资手里沉甸甸的纸镇才没照着你的头飞脱出去啊亲。
我翻着白眼想用眼光杀屎他,却在下一秒触及他手中所提的饭盒而自动自觉粘了上去,亲热无比地一把接了过来,逼不及待地打开来。
是我最爱的牛扒意粉。
牛肉外焦里嫩,触动饿了一整天的味蕾快感。类似于搔到痒处的快感。嚣张地张牙舞爪的胃瞬间被熨贴得温驯一如小绵羊。
接过他整理着衣物横飞并且被我窝出一个人形的床,百忙中所挪到小冰箱为我取出的冰镇豆浆,我喝了一大口,满足欢快地说:“你又花钱给我买这牛扒意粉呀。”本是想责备他乱花钱,说出嘴却似得了便宜还在卖乖,满满秀幸福的意思。
好不容易在床上整理出一小方可以着陆的地方,邓超躺了上去,看起来疲累无比:“茄子,你能不能,呃,学着整理一下房间?呃,稍微整理一下就行。我回来还要在衣服杂志堆里翻找我的内裤,我怕吵醒你。”
好像是这么回事。
被和邓超同居的幸福感冲昏。我好像把精力都放在怎么美化自己,秀外慧中去了。好像对这个心爱的人确实关心不够。
自从他到餐厅洗盘子之后,也不在家里吃饭了。我为他所学的厨艺无处施展。
我施施然走到床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手抚着他的额头,柔声说:“超,以后不要乱花钱为我买牛扒了,我知道你赚钱辛苦。”
邓超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地抖动:“放心吧,没花你的钱,你个守财奴。今天餐厅的冰箱坏了,我帮着修好了。老板给奖赏的牛扒意粉。你就放心吃吧。老板说了,只要我把餐厅的家电维护包了,以后每天都可以打包一份饭回来。对了,明天我把餐厅的菜单带一份回来吧,你可以换着菜品吃,才不会腻。还有,能不能不要叫我超?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叫邓超不行吗?”
我立马欢呼雀跃:“超,你好厉害……那有没榨果汁?鲜榨的那种?”
邓超睁开眼,很是不屑地瞟了我一眼:“大小姐,你当餐厅是你家开的啊?”
我立马垂头丧气:“哦……那就是没有罗……”
邓超叹息一声:“咖啡馆有……”
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我跳起来扑在他身上狠狠地“啵”了一下,满意地看着他的脸颊浮起一只桃红的唇形印迹。
邓超发出压抑的“噗”的声音,看来被我压下来的冲力撞击得不要不要的。轻轻地他推开了我。
我正自不懈,手尖端处无意间触摸到他的雄起。
一时间两人尴尬不已。
我的脸红透了。再大大咧咧,在心爱的人面前,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丝娇羞的,虽然只是昙花一现。
“那你等会会去咖啡馆上班吧?忽然间好想喝雪梨汁哦,加茉莉花的那种!不要康师傅。饮料都有防腐剂吧……”我雀跃期许地看着他说。
我知道我在卖萌,从邓超身后玻璃柜上看到自己眼光如繁星般闪烁的模样就知道了。但是人家真的好想喝雪梨汁嘛。
邓超坐了起来,开始把鞋往脚上套:“别转移话题,你就说你整不整理房间吧?”
说话间已站了起来,脱去上衣,换上咖啡馆的工衣。
我围在他身边,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说服他,能不整理房间,又能让他把雪梨汁给我提了回来。
“据说,有研究发现:床乱糟糟的人,比整洁的人,创造力要高出50%;经常迟到的人,比不迟到的人,幽默感高出70%;饭量大的人,比饭量小的人,情商高出90%;研究还发现爱丟三落四的人更淡泊功利;爱睡懒觉的人更具同情心……怎么样!!还有谁!!是不是觉得你女盆友好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