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不是忧伤的人,婉转哀鸣的啼哭我办不到。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一优良的传统应该是遗传自我那坚强的老佛爷。
穆家院子,威严如佘太君般的姥姥,眼里噙着泪水。
姥爷痛心地说:“都怪你,赞成什么婚前同居,现在可好了,孩子都生了,女婿跑了。”
此刻老佛爷才直了直腰,懒洋洋地把面前砸巴出来的那堆瓜子壳悉数收进一只塑胶袋子里,慢条斯理地说:“哎呀亲耐的耙耙,妹妹酱紫也未尝不是好事,离开渣男,才能遇上对的男僧,你说系唔系啊?渣男,就像这没心没肺的瓜子壳。”说着把那袋子瓜子壳扑通一声扔进垃圾桶里,惊得旁边正狂躁地寻觅着下蛋地儿的母鸡瞪着世界末日般惊恐的小圆眼珠咯咯咯直叫个不停。
不得不说,老佛爷这标准投篮般的姿势,实在是,嗯,帅呆了!
“那要是结了婚再离婚,还不是一个鸟样,反倒给咱娃留了个案底污迹。”姥姥说。
姥爷愁眉百结:“那眼下可咋办?”
老佛爷趴在桌上,懒散地用树枝逗弄着菜里挑出来的肥大的青色虫子。
“媳妇儿我来了。”一听这咋呼呼颤巍巍的声音就知晓是我老黄家那没出息的独苗,我的亲爹小黄子。
老佛爷站起来,用树枝挑起那条肥大的虫子,如普度世人的神,巧妙地避过那只跳起来啄食的母鸡,恩赐般地把虫子往边上一扔,满意地看着几只脖子早伸得老长的母鸡颠着屁儿你挤我撞地去抢那条虫子。潇洒地拍拍手,经过我爸身边时又拍拍他的肩:“恭喜你,从今以后,多了一个儿子,小煌。”
“啊?”提着大包小包准备来穆家做女婿的爸爸,张大了嘴巴,末了还不忘把礼物全放到桌上,点头哈腰地对我姥爷他们说:“爸爸妈妈我们就先回去了。”说完一溜烟,赶紧儿追老佛爷去了。
这不能怪他一副奴才相,只有我这个家庭内部人物才明白,他要敢再跑慢一步,哪怕让老佛爷等上一秒,那他就得跪一刻钟的遥控器,还不带换台的那种。
我仰头望我姨,她正二八芳华掐得出水的美闪的我头晕目眩:“姨,上海在海上吗?”
姨抚摸我的头:“在海上。茄子乖,姨去采珍珠,给茄子串珍珠链儿。”
我说:“我不要珍珠链儿,我只要姨……话说,姨,你去海上,能见到美人鱼的么?能跟她合个照什么的么?能闻到她身上是不是有香味的么?有没有长的像中国人的美人鱼,不要金发碧眼的那种?”没办法,那年头流行追星,我的偶像便是美人鱼。我甚至幻想我是流落人间的人鱼公主,我的东海龙王的父亲正在海里忧伤地存活,再多的妃子也填补不了他失女的伤心……
我姨:“……呃……能吧……?”
我会爱上邓超,仅仅就是因为他送给我一本印着绿色尾巴艾莉儿公主的带锁日记本,我颤巍巍地提笔写下:邓超,邓超,邓超……
我的笑点低,泪点低,爱点,也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