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这时昂起头来,对着他说:“那你对大姐呢?我看你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你年少便统领一方,又有娇妻美眷,幼儿绕膝,不可不谓少年得意,又为何变成如今这幅境地?靠劫人妻眷来显你威风呢?”
孟柏寒听他这样说话,一时脸色变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背过身站了良久。
过了一会,幽幽的说:“所谓曲高和寡,便是如此了。”
良久转过身来,从口袋里抽出一串手钏递给了静姝。
静姝抬起头,接过来拿在手上,看着实在眼熟,仔细想想,说道:“这不是我送给予恪的天意菩提子手钏吗?这……”
孟柏寒说:“三妹,未初走了,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我这一辈子都被江山疆土所困,现在我累了,唯独放心不下的只有予慎和予恪两个孩子了,若是三妹愿意,以后的日子还请三妹代为照顾。”
静姝听他这样说,大为不祥之感,再看他眼中一片清明,微微叹口气:“姐夫放心,静姝一定会尽心。”
孟柏寒点点头,站起身:“尽量让他们远离权力,等他们长大了,给他们寻一门普通的亲事,这样……我和未初也放心了。”
静姝也站起来。
孟柏寒回过身,笑着说:“我也该走了,三妹好好歇息,明日派人来接你。”
又像是低笑:“如果你是我亲妹子,那也是该是我的福气了。”
静姝垂着头:“姐夫,慢走。”
静姝回到里间,坐在床上,心慌起来,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静姝捂住耳朵,沮丧的要流下泪,可那敲门却不依不饶起来:“夫人,你要的热水来了。”
静姝打开门冲着他说:“我不要热……”
却被人堵住嘴巴,那人一闪身进来,悄声说:“姝妹妹不要说话,是我。”
静姝惊恐的睁大眼:“存周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这个人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但眉眼间依稀留着熟悉的温柔,不是孙存周又是谁?
“姝妹妹莫要惊慌,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孙存周压低声音。
静姝还是一副惊恐的样子,半晌回过神来,推着他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你快走,外头那么多人,你怎么进来的,快走。”
孙存周却笑了,露出那闪白的牙齿,轻声说:“姝妹妹要是再那么大声才是害了我呢,你不会要害死我吧。”
静姝急得跳脚:“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开起玩笑,这可不是玩的,你快些走,越远越好。”
孙存周皱着眉头,语气颇有些委屈,眼底却满含担心:“姝妹妹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静姝叹口气,坐在椅子上,颓然的说:“存周哥哥,现在不是时机,现在我只会害了你。”
孙存周笑了,一只手摘掉头上打杂帽子:“姝妹妹,只要是为了你,我都愿意的。真的,你不知道,当柳妈给我说你在车站被一群人带走的时候我有多着急,你还记得柳妈吗?她如今在车站卖鸡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趁一个小厮出门采办的时候,和他换了身份来到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又多开心。”
静姝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微笑着看自己,眼底一片真诚,不由的低下头:“存周哥哥,静姝如何值得你犯险搭救。”
孙存周抚着她的头发,眼神迷离,看着窗外,雨已经停了,皎白的月光撒进窗台,明晃晃的又像是铺上了一层亮晶晶的薄霜。
“傻瓜,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姝妹妹,为了你,什么都值得的。”
静姝听了这话心如刀割,真份情自己担不起,狠了狠心,说:“存周哥哥,你还是快走吧,我不会有事的,寅初他……他会来救我的。”
孙存周脸色一黯,嘴唇动了动,颓然的抱住了头:“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等他?”
过了一会又站起身,牵住她的手,眼神灼灼像冒着一团火苗:“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先把你带出这个鬼地方,出去后……你若是执意回到沈府,我便送你过去,姝妹妹,你跟我走吧。”
静姝还未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夫人,你在说话吗?”
孙存周微微摇摇头。
静姝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过了一会,清清嗓子,说了一声:“我在找东西,你们退下吧。”
门口答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你是怎么进来的?没人看见你吗?”静姝急着问、
“我不知道啊,这几日就今天的守卫很松,前后不到五个人,我看楼上没人守着,我就进来了。”孙存周也是一脸茫然,毫不知情的样子。
静姝坐下来,咬着嘴唇,想着孟柏寒和自己说的话,越想越害怕,总觉得今天有事发生,可听他说,外面的守卫这样的少,又冥冥中觉得那点不对劲,自己又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不由的催促道:“存周哥哥,你快点走吧,我不能跟着你。”
刚下过了雨的道路并不是很好走,月光下几辆汽车歪歪扭扭的驶着,沈寅初眉头紧锁,眼下一片乌青,脸色憔悴,唯独一双眼睛还锋利的闪着光。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方齐云打开车门:“公子爷,前头就是了,少夫人就在楼上,孟柏寒留个五个娄喽在这里,已经派人去解决了。”
沈寅初抬头看楼上灯火寂寂,她已经睡下了吧。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沉声说道:“不许用枪……”便踏着步子走了进去。
方齐云愣了一下,像是回过神了,抿抿嘴,转过头走了。
方齐云做事情很利索,门口已经站满了自己人,沈寅初木着一张脸,走到了楼上,看她的房门紧闭,一阵心痛……她就在这里待了这些天吗,过的好不好,现在那么晚了……她,睡了没有?
就这样站在门口,脑袋里万千思虑流转,却如同近乡情怯,不敢推开这窄窄的一扇门,良久,呼出一口气,敲了敲门。
“谁?”
这一声如纶音佛语一般,是她的声音,是她,沈寅初难掩自己心里的欣喜,连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推开门:“是我……“
灯被打开了,静姝像是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光线,伸出手遮住眼睛,还未看清来人,却听到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原来是门口立着的花瓶被人一脚踢倒,碎片哗啦啦的四散开来,发出嘈嘈切切的响声。
静姝看清来人,惊呼一声:“寅初……”
一种巨大的欢喜并着巨大的悲哀一起涌上来,静姝静静的看着他,好多话噎在心头看着他一脸的怒容,只好咽了回去……他来了。
身边的孙存周,无可奈何的轻笑一声:“看来还是这样,虽是我占了先机……可却失尽时机,能够解你危机,救你困顿的人,到最后,终究还不是我,也是我一次又一次的不死心。”
静姝心如刀绞,沈寅初却先开了口:“孙少爷,真是古道热肠,不过这个时间,不开灯。”
伸手将静姝拽到身边,恶狠狠的盯着她,似笑非笑的说:“莫非有什么要事相商?”
静姝被迫对上他的眼睛,看他的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一根根毒箭,在对准着自己。
一双手把自己攥的生疼,却毫无放松的意思,不知为何此时想起孟柏寒的话……薄情寡义,深不可测……
静姝无端的打了个寒颤,他是这样的人吗?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着不信任,自己徒生出一股无力感。
也是,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在一间房里,还没有开灯……静姝心里不由的发出一声冷笑,是啊,是个男人都会多想,也不奇怪。
只是这时,静姝却像是无端多出了几分孤勇,她想证实他是不是孟柏寒所说的那样,虽然害怕,却还存着一份小心翼翼的期翼,他不是那么可怕的人。
鼓起勇气说:“不管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