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鼠!小松鼠!”卓灵突然看到一个偌大的草坪上,有几只不怕人的松鼠,在很不屑地围观着他们一行不速之客。
“好可爱,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然呆?”导师一把年纪了也不由为此景色所动,有些幼稚地调侃着那几个捧爪半立,目光呆滞的肥松鼠。
卓灵走出几步后,不由回头朝着松鼠回眸一笑,然后孩子气地叹气道:“不可能吧?难道缘分的安排,让我碰到的第一个有缘人就是这个肥松鼠?”
“什么?”听到卓灵又在讲人听不懂的外星语,沈如冰一把牵过卓灵的手低语道:“淡定,淡定。别把国人的脸都丢在外边了。一只松鼠而已,看到熊猫你激动还有情可原。”
卓灵皱皱鼻子,一脸不屑的说:“你还不一样?看到松鼠眼睛都冒光……”
“哇塞,那里有一堆小松鼠……”卓灵还没奚落完自以为淡定的沈如冰,就听见对方比自己刚才还失态地喊着,捂着嘴欣喜若狂地指着不远处,一堆出生应该不是很长时间的憨态可掬的小松鼠。
卓灵丢给沈如冰一个无语的嘲讽眼神,就赶紧拉过她的手,紧随着带队的导师向建筑系的教学楼前进。
正是暑假期间,蜿蜒的小道上,只是稀稀疏疏的可以看见一些上暑期班的学生。其中不乏一些黄皮肤的亚洲人。
在到达教学楼前,他们经过了建筑系的图书馆。那是一座比电影里的城堡更象城堡的红色哥特式建筑。错落的,看似没有规律的窗户,将整个城堡点缀的格外神秘和瑰丽,特别是红色城堡边上,那棵好似万圣节鬼树般的黑色歪脖树,更加增添了人们对这座红色城堡的一探究竟的欲望。
卓灵觉得这些形形色色的建筑就像一本本超现实的小说。有爱情的,有悬疑的,有惊悚的,有玄幻的。作者想写什么内容,全都反映在他的建筑风格上了。
一路走来,就像看了一部部内容独立,却又都能兼容起来的史诗般的巨作。卓灵对这些建筑的痴迷程度,已经到了忘我的境地。以至于在整个学术报告放映会过程中,她都像是个走神的学生一样,用铅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靠回忆,临摹着一路走来看到的童话般宫殿建筑。
沈如冰不时的压低声音,提醒她要注意礼仪之邦的行为。卓灵依旧我行我素的龇牙冲着沈如冰得瑟的一笑,然后压低声音说:“我的英文NO-GOOD!”说完,俏皮地给沈如冰眨眨眼,又去临摹自己的梦幻宫殿了。
当天晚上,校方为这批远道而来的来访客,准备了一顿食物颇为丰富的露天PARTY。
有几个穿着吉普赛服装的学生,热情地为访客们用吉他伴奏演唱了“卡门”的最精彩的吉普赛女郎一段咏叹调。这让一直以为美国学生也是宅在宿舍打游戏的卓灵很是意外。
她一边毫不介意的拿着烤的芳香的,撒着罗勒叶的蜜汁翅,一边煞有其事地摇头摆尾地跟着音乐晃动着。
两个洋学生唱到精彩之处的时候,她都不由用力地搡搡一边老是走神的沈如冰,并威胁她一起给以热烈的回应。
两个学生表演完毕,围成一圈的访客们都不由的尽力的显示着礼仪之邦的热情。卓灵很应景地将鸡翅咬在嘴里,空出两只手使了全力的拍着。
突然卓灵发现,人群中有个高大的人影缓缓的闪了出去,因为夜色浓郁,使得她无法看仔细那个刚刚转过脸去的男生的轮廓。但是,这个挺拔得如同四周林立的城堡一样身影,在苍茫的夜色下,却有种说不出的,仿似经历了千年的孤独等待般的苍凉。
离他转身而去不到一米距离,就是热闹非凡的,载歌载舞的一群鲜活的精灵,而裹在一件宽大的蓝白条纹T恤里的。那个高大而落寞的身影,却与周围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卓灵有些莫名其妙地为这个异国他乡偶遇的,连面容都未曾留意到的男子暗自神伤起来。这个男子慢慢隐遁在浓浓夜色中,逐渐远去的身影,越发的像似惊情四百年里那个穿越了时光,一心要找回爱人的德古拉伯爵。
沈如冰发现卓灵目光有点呆滞,不由一脸疑惑的问:“看见鬼了?那是什么表情?”
卓灵有些恍惚的放下叉子,拿起冰水灌了一大口,然后有些失落的说:“不是鬼,是吸血王子。”
沈如冰生怕卓灵又发表那些像间接性精神病来袭的缘分论,只好躲难似的拿过盘子,沿着一个个餐桌找寻着自己喜欢的吃食。
夜深了,月神都哈欠连天似的随手扯过一片云朵,放在脑后,舒服的哼起了睡眠曲。
而此时的沈如冰和卓灵,就像暗夜丛林里不肯入眠的顽劣的小精灵一般,睁着两双黑如琥珀般瑰丽的眼睛,心思重重的透过一层薄窗纱,凝视着半空里皎洁如水的半弦月。
卓灵的脑海里一直反反复复的回忆着,那个篝火旁十分抢镜的,有如黑白电影里被悲伤笼罩的背影。那种褪去一身浮华后心力交瘁的感觉,全部都裸露在那个萧索的背影里。他是谁?他来自哪里?他为何看上去如此悲伤?有人会安慰他吗?这些有些内分泌失调般的问题,循环式地在她的大脑里一遍遍的重复着。
那边床的沈如冰,脑海里浮现的,却全是自己中学时代,相邻人家的那个桀骜不驯的,眼神里总是隐现着孤独和倔强的男生。
后来,那个阳光下总是痴迷的呆呆望着天空的男生被父亲送去了美国,自己也随着父亲搬到了更大更奢侈的豪宅,可是那个光着脚站在阳光下,嘴角还带着点点干涸的血迹,一脸傲娇,犹如利剑一般的少年,却永久地烙印在了她的心头。多少个不眠之夜,她都是在那张极具张力和魔力的笑靥陪伴下顽强的度过。
眨眼间,树叶黄了又绿了多少回?沈如冰也已不再是那个羞涩的,只敢站在阳台的角落里装作赏花,却偷偷打量少年的懵懂少女。她发誓,一定要找回那个曾经与自己失之交臂的笑靥,还有那丝因为自己一时心慌而没有抓稳的缘分。
这个晚上,两个姑娘跟半空打盹的月神一样,都做了个如同起司般香甜的美梦。
沈如冰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原来住过的地方,而那个阳光下倔强的他,依旧如当时一般倔强的站在阳光下,透过微微挡住视线的碎发,傲娇的对她轻语:“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而卓灵,也心想事成地在梦里再次见到那个背影,淡漠地好像随时都要随风而逝的男子。他缓缓的迎着自己走来,刺眼的阳光下,他的面容无法辨认,但是被光晕包裹起来的他,看上去更像是来自天堂的使者。
“卓灵,卓……”恍惚中,卓灵仿似听到那个光晕里的人在一声声的低声唤她,她眼睛突然睁开,一屁股坐起,恍惚地顺着声源寻去。
等她的目光触及到沈如冰那苍白的还在冒着冷汗的脸庞,才意识到那是沈如冰在一声声的呼唤她。卓灵一个箭步窜到沈如冰的床前,一边用手试探着她的额头,一边焦虑的呼唤着沈如冰:“如冰,如冰,你怎么了?回答我,哪里不舒服?”
沈如冰有气无力地在卓灵一声声呼唤中,缓缓地睁开了几乎要黏在一起的眼皮,艰难地说:“我好难受,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吃坏了肚子,总之很难受。肚子很痛,嗓子也很痛,眼睛也觉得痛,反正觉得浑身都痛。”
卓灵不安的摸了摸沈如冰的额头和后脖颈,然后稳稳地安慰道:“应该是水土不服,温度没有上去就不是发烧。你等我下,我马上去找老师。”说完,用力地握了握沈如冰有些浮肿的手掌,就飞速地套了件衣服冲了出去。
沈如冰还在自怨自艾地怀疑着自己是否就要魂断异国他乡的时候,卓灵已经带着同样一脸惊吓,怆惶失色的导师跑了回来。
导师以久病成良医的半吊子的中医水平,望闻问切地研究一番之后,也有些犹疑的给出了水土不服的诊断。
为了安全起见,导师将接下来的行程交给助理后,就没有片刻耽搁地和卓灵一左一右的驾着沈如冰,来到就近的一所看上去同样古色古香色的,犹如城堡一般的医院。不过这次卓灵没了一探究竟的兴致,现在面如土色的沈如冰,比那些古堡更象出土文物。
美国的医疗机构,在服务意识上总是领先某些国家一步或是几步。
看到卓灵和导师搀扶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导医护士急忙善解人意的推来一部轮椅给沈如冰坐。然后快速地带着他们走到电梯前,准备坐电梯去楼上急诊室看诊。
卓灵这个时候才有些抓耳挠腮的后悔起来,自己这几年光顾着在网游里攒积分了,英语几乎就还记得TAKING-FIRE(火力支援)和COVER-ME(掩护我)这些专用术语了。
正当她有些讪讪的竖起耳朵,捕捉着导师跟护士小姐的谈话。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呼叫声突然穿透了整个大厅。
导医护士一脸惊恐地做着手势,示意他们往旁边靠让出通道。卓灵小心翼翼地推着紧闭着眼,看上去就剩下一口气的沈如冰走到一边。
让出通道后,卓灵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从自己眼前急速跑过的一群脸色肃穆的医生护士。
从他们错开的身体缝隙中,卓灵看到了被围起来的那张急救床,上面躺着一个看似没有了生命迹象的男子。男子的脸部刚好被推着病床的护士完全挡住了。卓灵只能从男子的服装推断出,这应该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子--因为他穿了一件蓝白条纹的T恤,如果是老男人,能穿这样青春潮款的T恤只能说明他的内心够闷骚了。
卓灵正在为自己英明神武的推论而自豪,突然,她的脑海像是被疾驰而过的汽车猛烈撞击到一样,猛地抬起头,再次向已经远去的急救床望去--没错!蓝白条纹的T恤,这不就是自己昨晚在联谊晚会时看到的那个转身而去的男子穿的衣服吗?不会这么巧合吧?这种青春潮款的T恤应该在大学随处可见吧?是自己读书读的有了臆想症了吗?卓灵不安地咬咬嘴唇,狐疑地扫视了一眼已渐行渐远的那堆人群,心里徒然增添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寂感。那个急救床上的男子,该是谁的儿子谁的情人呢?他们可否知道他们的亲人正在受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