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江总!您看,我这也是辛辛苦苦才干到这个位置。您可以两手一摊,可我不行啊。我这还上有老,下有小,您这是诚心逼死我呀?”方经理就差用内力逼出眼泪来打动江城了。
“您真是糊涂啊!我这是为您好。现在,您就该直接给我爸打电话,然后声色俱厉地投诉我这个逆子,并极力检举揭发我的各种不良行为。我保证我父亲,一定会为您的诚实和忠诚而大加褒奖。”
方经理以为江城起码会有点同情心的给个台阶下来,象征性地写个实习报告什么的。没成想这小子竟然给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心下不由骂道:“奖励你个毛线!真这么照直说了,我明天还能进公司大门才算奇了怪!这个泼皮,真比孙猴子还难搞定!油盐不进的……”方经理不仅心里偷偷骂着挨千刀的江城,甚至脑补地也开始想象着,如何泄愤地把他摁在墙上,然后当人肉沙包一样灭绝人性地狂捶一顿。
“很想暴揍我吧?我也想让您捶几下出气。但是我怕会条件反射性自卫,到时精神肉体您都吃亏。听我劝吧,您还是赶快给老爷子打电话,而且一定要用那种为公司大义灭亲,排除垃圾一样的精神。”江城似乎看透了方经理的心思,竟然一语道破他的想法,他既不生气也不顺从,竟然还指使方经理向江伟业检举揭发自己。
方经理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鸭蛋,这么难缠的人,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在此之前以为就自己老婆天下第一难对付,现在才发现,老婆的功力还不如江城一半战斗值。
“您慢慢考虑,有任何问题打电话咨询我。”江城不再理会脸色发白,嘴角颤抖的方经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还故意戏弄地朝对方眨眨眼,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然后就真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地飘走了。
江城开着江伟业为了拴住他的心而特地给他定制的玛莎拉蒂跑车,心情却没有因为驾驭着汗血宝马的座驾而轻松起来。回来有日子了,但是心里沉甸甸的,依旧像是藏了块石头一样沉闷。ANN的事情他们都当禁忌一样绝口不提。父亲装聋,哥哥装傻,而那个本该像亲人一样的母亲,依旧如记忆中一般淡淡然的只顾着她的画廊和佛会。
江城觉得,别人说的那种穷的只剩下钱的人就是他,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钱是可以随意支配的吧?家里不许有任何有关ANN的纪念物,连思念一个人的权利几乎都要给剥夺了!想到这些,他越发有些狂野和焦躁起来,忍不住嘴里挤出一个能发泄愤怒的单词“F-U-C-K”。
江城急着去见自己存活不多的一个小伙伴--强子。他是一次在二环飙车的时候意外的认出强子的。念书的时候,两人就搭伙没少干坏事。不是一起放人家车胎气,就是一起打架被留校。本以为这个仁兄也移民哪个白皮肤国度了,聊了才知道,强子老爹的公司也是零九年那一批沉船的。不过好像这位仁兄抗压性挺强,依旧跟以前一样嬉笑怒骂,提起自己老爸的破产,就好像在说邻居老王家的事。
本以为终于找到了组织可以狂吐苦水了,谁成想,几瓶酒下肚,强子竟画风突变,跟个小怨妇一样又是哭又是笑,一会咬牙切齿痛骂那些亲戚朋友落井下石,一会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女友连再见都没说就闪人了。江城每次都想趁着酒劲刚起了话头想发泄下自己的郁闷,结果都给感觉自己比窦娥都委屈的强子给打断了。
可怜的江城一口一口灌着闷酒,不但苦水全憋回去了,还得做个忠实的听众,被动性接收强子的精神垃圾。
“他娘的,早知道不回来了。这都是什么鬼?”江城每次扛着烂醉如泥的强子上车都不忘咒骂几句。
想起强子喝醉时衣冠不整,神情萎靡的落魄样,江城就愈发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不由下意识加大了马力,飞速运转的车轮划过路面时,卷起的落叶打着卷随风狂舞着。江城心绪不宁地打开CD,将摇滚乐的音量调至最大功率,然后好像跟谁赌气似的,把车开得跟战车一般轰隆隆作响,他就像是回游的飞鱼一般,在城市的灰色路面上横冲直撞!
不知道闯了几次红灯,更不知道被多少车主挥拳咒骂过,反正最后,他倒是在狂飙一阵后心情见好了。江城的车子带着一屁股的烟雾,飘移着停在了强子开的修车厂院子。
强子套着一件像是没洗过的骷髅T恤,坐在一个车厢盖上。他看着江城的跑车跟杀红眼的疯牛一样冲进自己的院子,不由乐了,心里寻思着这丫还是当年那样桀骜不驯,这么多年过去了,年龄渐长脾气更见长。
江城也撒欢撒过瘾了,笑眯眯地跳下车,快步走到傻呵呵地冲他笑的强子面前,说道:“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啊?”
强子听了,笑了笑。脱了自己油渍斑斑的棉手套,嘲讽道:“江河建设接班人驾到,我等贱民未曾跪迎,还望殿下恕罪!”
江城听了,没好气地直接就给强子了一拳,然后不忿地说:“我背你回家的时候,怎么就不说跪送?嘚瑟,小心我拍你喝醉的熊样发朋友圈。”
强子快速地躲开了江城的拳头,嘿嘿地笑着说:“男人喝醉了不都一个鸟样,有啥怕的?你发了也许我还能成网红!不过说回来,你的朋友圈有几个人啊?就你这臭脾气,估计朋友比熊猫还稀少。”
江城被强子理直气壮的揭了短,不由气急地拿起脏手套,就往对方脸上抹了几下。
两人一边嬉闹着,一边朝屋里走。
“我以为你出去了,也是顺道碰下运气。”江城打量着脸上又是油垢又是汗水的强子,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哪里有那个少爷命?家里现在就靠这间修车厂讨生活了。人手也不够,上海滩的人工天下第一贵,请工人就像请了关二爷,都要敬着,还不如自己动手。”强子有些难为情地擦擦额头的汗珠,讪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