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计中计(上)
清晨,阳光透过窗子洒在空荡的餐厅。湄葭慵懒的打着哈欠,缓缓移动到餐桌旁。她眉头轻蹙,静立了片刻后才挪动到冰箱前。开了冰箱门,又是一阵停顿。任由冷气打在脸上,总算是清醒了些。
“习惯”还真是可怕。不过几日工夫,她竟然习惯了有季天昀在身边。
平日里,从一大清早起床走出房间,便看见他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出自他手的早点开始,到晚上睡觉前,他亲自为她上药,并互道晚安。当然,所用药膏是他所准备的那盒,她自己带来的早已不知所踪了。
闲暇时,她打着游戏,他在一旁看书,纵使再吵再闹,他也不受影响。无聊时,他教她下棋,或是弹琴奏曲替她解闷。不得不说,这季庄主的琴艺当真是名不虚传,即便是如她这般不懂琴律的门外汉,听在耳中也觉有如天籁。偶尔他要出门办事,但一日三餐必会准时出现,亲自下厨,然后与她同桌而食。有时她从浴室出来,会看见靠在沙发上睡着的他,许是白天太过忙碌了吧。明明累的要死,却还坚持着要她先用浴室,等她洗完后才洗。
如今不过一早上没见到面,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从冰箱内选了几样食材,随意做了些早点,至于究竟为何多做了一份,或许是这该死的“习惯”所引发的好意,又或者只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厨艺。并不是说季天昀厨艺有多糟糕。许是性格使然,他做的东西大多味道清淡,样式十分简单。今儿个就让他瞧瞧,这同样的东西在她手里还能出不同的花样。比方说这烤肠,她就是非得让它变成可爱的小章鱼不可!
然而,待她吃完收拾完,一等再等,也不见他的踪影。她又舍不得将自己的精心杰作送进垃圾桶,只能是从哪儿来,便让其回哪儿去了。一股脑的全收回了冰箱。
这屋子有这么冷清吗?不过就少了个季天昀而已,有必要变得这般没有生气吗?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屋子整洁的过分,亦如当初刚刚踏进来时一个模样,东西的摆放都没变过位置,哪儿都是一层不染的。说来也怪,明明也没见他打扫过啊。
整洁的过分。就像未曾有谁来过。
湄葭轻笑。她不是没想过要逃走,只是那日实在不巧,才刚走到大门口便被宇无泪给抓了个现形,还被告知此处是两个空间重叠的地方,若是乱跑,一不小心跌进了时空缝隙,便是再也出不来了。
虽不能断定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但又有谁胆敢拿自己的生命做实验。
“把她给我绑起来。”
突如其来的命令打破寂静。魂游天外的湄葭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人反拧了手臂按在地上。白练从脖子绕过身体,绑着手臂,又在手腕绕了几圈,丝滑却意外的牢固。
抬眼间便见沙发上坐着一位美女,美若天仙,美得冷艳。哦,不,应该是美得凛冽,一个眼神便要了她半条命。
“带走。”美女一挥衣袖,冷眼扫过被迫跪在地上的湄葭,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湄葭本想好心提醒不可以乱开门的,但转而一想,对方既然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她面前,便是压根儿不在乎什么时空缝隙的。
而事实也证明了她的所想。
枯木树下,满地殇。
炽朗倒在血泊之中,心脏的地方开了个橙子般大小的洞,四肢被扭曲成很诡异的形状,看样子早就没有了呼吸。他的身旁是眼神涣散的炙痕,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张未完成的符咒,如同丢了魂魄一般,只剩下残破的躯壳。再远一点的地方躺着灼冉,长发散落,不知是死是活。
她的视线停留在剩下的那个红衣人身上。
红衣被血染黑,熟悉的身影半跪在地,颈间是一把透明的薄冰所制成的冰刃。
有多久没见了?
她曾刻意不去想起他,然而再见面时,心还是会一阵刺痛……而记忆,又会无法克制的席卷而来,占满所有思绪。
“住手!”
纵使你已经为了自己的国家而选择牺牲了我,我依然还是会拼劲一切选择救你……
美人儿冷哼出声:“还有功夫管别人。”
冰刃那一头站着的那人,闻声转过头来,难得的蹙起了眉。果然伤的太重了吗?竟然有人不请自来,他都未曾察觉。
美人儿勾起了嘴角,“没想到大殿下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居然也有其他表情的时候。”
她直视季天昀的眼神不带一点温度,一字一句如同冰刀一般,“我竟没想到你会是如此残忍的。”
“你只是忘了”这五个字终是未被说出口,他并没有埋怨她的意思。
是的,她忘了,忘了白的死……还有……忘了他的温柔。她不再与他理论。泪水溢出眼眶,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恳求你放了他。”
“你要如何。”他放下武器。说话一如既往的简单,却又直中要害。
美人儿轻笑道:“让我哥来说吧。”
“可惜啊可惜,葵儿,你要是再来迟些就好了。”一抹白色从天而降,样貌与身边的冷美人确有几分相似。说话间,他已闪身站到冷美人的身旁,看着焰焱的眼神很是遗憾。
“你的命。”既然对方直奔主题,那他便无需再拐弯抹角。祭天林弯起了嘴角。“本想等你先解决了这焰三殿下再说的。罢了,一会儿我自己动手吧。”
论战斗力,无论是焰焱或是季天昀,他都无法与之匹敌。他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在季天昀伤敌八分自损七分的这个时候。
“你死了,王位便只会是我的。若我为王,葵儿便是王后,长公主之位,让给她也罢。你若不死,我便只能杀了她,以保葵儿的地位。我想,即便我不说的这般清楚,你也明白吧。”
季天昀不动神色的扯了扯唇角,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且不说他早已被剥夺国姓,不过就是几个老臣有意支持他继承王位罢了,他都还没表态,他们就这般忧心了?
一旁同是一身血染的宇无泪笑道:“葵公主会让你杀了焰焱?你明知其心中之人不是你,又凭什么肯定她愿意嫁给你?若真是如此,当初她又何会与焰三殿下跑了?她又怎会如此及时的出现?”
祭天林笑容一僵,挥手给了宇无泪一掌。
季天昀甩手将冰刃扔了过去,直直插在宇无泪身前的土壤中,替他挡下迎面而来的攻击。
宇无泪轻咳了几声,按着胸口,面不改色道:“三殿下何必动怒?看看人家焰三殿下多淡定啊。”
“你也就只能逞逞口舌。”祭天林的目光扫过宇无泪,之后落在季天昀身上。他手中幻化出一把薄冰所制的匕首,横在湄葭的颈间,看着他缓缓道:“是你动手呢,还是我动手?”
“三殿下真是好谋略,连我都自叹不如。”宇无泪弯着嘴角说道,“先是与焰三殿下联手,破朱雀山庄,夺皇权,伤大殿下,让我方实力降了三层。之后又打着‘内在矛盾与对外矛盾同时出现,应先解决对外矛盾’的借口,转而帮大殿,其实际不过是为了保证双方实力的均衡,能在最终决战的时候来个两败俱伤,然后坐享渔翁之利。”
“确实如此,只不过没想到祭天昀居然还能站着,我的计算还是有所偏差啊……不愧是有史以来我华耀灵力最强之人,”但即便如此,此时的他也已是满身伤痕。他祭天林怎么说也是血脉纯正的冰族王子——祭天昀同父异母的弟弟,灵力自当不弱。想要从他手上救人,以他现在的状况,不可能!他的笑容染上了几分得意,手中的匕首离湄葭的脖子又近了几分,“还好,我手上还有她。”
颈间出现一道殷红的细线,一滴血珠滚落刀尖。
“拿开点。”
“拿开点。”
一冰一火难得的默契。
焰焱强撑着身子,一手掌心燃起火球。额头的汗珠颗颗滚落,似乎非常辛苦。汗珠落在地上,不知是被土壤吸收了去,还是被热气所蒸发。
而季天昀,却是已将冰刃横在自己的颈间。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虽说听了半天,也没太听懂他们在说些啥,什么华耀,什么长公主的……又是什么帮这帮那,结果却是“三国杀”里的内奸……真是乱七八糟!不过,她是人质,这一点,她还是懂的。
“我的命凭什么要用你的命来换?”她说话不敢张开嘴,生怕那匕首再给她脖子多添几道红线,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却是不小。“我和你不熟!”
“我愿意。”冰刃在同样的部位留下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