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忙“红草地”的事,何思雨和李俊辉在校外租了房。房间不大,离学校也有点远,吸引人的是那两扇窗户以及窗外零零星星的几棵柳树。这是最完美的角度,朝阳和夕阳都能射进几寸光来。简简单单,大件就是一张双人床,一张写字桌。
两人花半天时间给房间刷了漆,花半天时间擦窗户,擦地板,洗窗帘,又花半天时间在淘宝上买各种打折品。前后花费一周时间才收拾好,两间破烂房摇身一变成了一套袖珍公寓,设备齐全,窗净几明,阳光充足。雪白的房顶被密密的枫叶遮盖了,红的,黄的,秋意盎然。北、南、西,三面墙上,冬雪、春草、夏花、主题鲜明,风骚各领。最惹人瞩目的还是原本破烂不堪的电视墙,经过一遍遍清洗,反复测量,裁剪,粘贴,终于变成了既有创意又有诗意的涂鸦墙。何思雨买来了两沓花花绿绿的便利贴和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李俊辉!”她说,“以后有想对我说的话就写在便利贴上,粘在显眼的位置,我一回来就看见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生活起居两间房足够,两人都不回宿舍住了,没有专业课连校门都不进。每天两点一线,往返于“红草地”和他们的小家。
然而好景不长,自从租了房子,何思雨和李俊辉争吵的次数明显增多了。无论是鸡毛蒜皮还是芝麻大豆,都能引起一场战争。不知不觉,他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以前是李俊辉讨好何思雨,整天想法哄她开心,现在不一样了,李俊辉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从不考虑何思雨的感受。
人都一样,当距离还在的时候,就有一大片空地去施展浪漫,而一旦没有了距离,什么浪漫,什么柔情,就只能在生活的夹缝里求存在,它们和现实不断碰撞,摩擦,最终会被强大的现实同化,最终被我们遗弃。
周五只有一节课,李俊辉早早起床去进货了,何思雨迟迟不醒,醒来又迟迟不起,十点半了,还躺在被窝里玩手机。一绺阳光斜飘进来,把床一分两半,何思雨把手脚都放在这条线上吸收阳光。秋天的阳光里有一种和其他季节不一样的东西——安静,能把人变得懒洋洋的安静。何思雨突然很想听一首歌,每次一个人享受安静的时光,她都会听的歌——孙俪唱的《爱如空气》。
何思雨不会做饭,一直是李俊辉做。两人协商,李俊辉每天做饭,何思雨要在李俊辉回来之前做好一切准备,也就是买菜、洗菜、切菜、蒸饭这几件事。李俊辉走前给何思雨留了便条,今日午餐计划——米饭、芹菜。便条贴在涂鸦墙上,一睁眼就能看见。何思雨拿在手上左看右看,怎么也鼓不起起床的勇气。玩几把游戏,看一会娱乐新闻,再打几个滚就到十二点了。
李俊辉远远地就开始喊:”宝贝儿,我回来了。”何思雨看看时间,十二点十五分,迅速从床上跳起来开始穿衣服。李俊辉推开门时,何思雨刚从床上下来,鞋都没穿好。再去厨房看看,案板上一个菜丝儿没有,电饭锅还在柜子里放着。李俊辉顿时换了容颜,何思雨跑过来捂住他的嘴说:“亲爱的,什么都不要说,我去去就来。”李俊辉还没反应过来,何思雨已经疯疯癫癫地冲出去了。刚一分钟又冲进来,把床翻了个遍,找出钱包拿着飞了。
过了十分钟,何思雨一瘸一拐地提着几个西红柿和一捆老芹菜进来了,身上全是尘。
李俊辉手里端着电饭煲,看着她这样子,又气又笑。
“你都不知道心疼人!”何思雨撒娇说。
“你让我哭笑不得,”李俊辉说,“买个菜你非要穿高跟鞋去,完了还要像个疯子一样跑,我特佩服你,请问您是什么构造?!”
“我负伤了,你一个人做吧。”何思雨把菜往地上一扔说。
李俊辉不说话,何思雨知道情况不妙,但就是不愿意动手,坐在床上玩手机。
“你洗芹菜,我把肉先炒一下。”李俊辉往锅里添着油说。
何思雨把手机扔到床上,三下五除二揪掉芹菜叶子,用水冲冲,全部堆在案板上。刚要拿刀,又收到一条飞信,就拿起了手机。
西红柿和肉已经入锅了,李俊辉要用芹菜的时候才发现菜还在案板上好好放着。李俊辉也不问何思雨,将芹菜一折为二,全部扔进锅里。
“你发什么神经?”何思雨望着溅到自己身上的油点说。
“不要把我当成你的佣人,”李俊辉说,“我还从来没伺候过谁呢。”
“谁把你当佣人了,谁让你伺候了!”何思雨跳起来说,“不愿意,你可以选择不做,没有人强迫。”
“你是个成年人,不是孩子,你不能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有时候你也应该替别人着想,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很不负责任吗!”
“我怎么自私了!”何思雨说,“怎么不负责任了!我在家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洗,现在,我几乎每天都要替你洗,还要怎么样?”
“除了洗衣服你主动做过什么?这是两个人的事,我们都要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一部分!”
“是你求我,我才愿意和你在外面住的,”何思雨往自己的包里填着衣服说,“既然你不愿意,我以后回宿舍住,省得麻烦你。”
“你要学会约束你自己,大小姐!姑奶奶!”李俊辉说。
“好啊,我约束自己,以后再也不胡混了!”说罢,何思雨拎起包摔门而去。
何思雨走到森林雨门口,突然想进去坐坐,打电话叫唐梦雪。唐梦雪刚和蓝天刚在外面吃完饭,接到何思雨的电话,就一起过去了。三人聊了一阵,何思雨提起了中午的事。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唐梦雪说,“这样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
“我也觉得没意思,但是现在一不小心就会吵起来。我真想不通,自从在外面住以后,他的浪漫细胞都死光了,不说浪漫,你没见,我那么狼狈地进去,他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还恶狠狠地瞪着我,冷冷地笑,满脸的自以为是。”
“小雨,我问你,你为什么给他洗衣服,他自己没手吗?”
“脏衣服堆着我看不惯,你也知道,虽然有点懒,但我爱干净。”
“那你为什么总是让他做饭给你吃,你没长手吗?”
“你想想,”何思雨摊开双手说,“洗一次锅手上全是油,身上都是洗锅水的味道。用不了几日,我就变成一个浑身怪味的家庭主妇了!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天生不喜欢做饭。”
“有些事情,我们不喜欢也得去做,因为这就是生活,不想受制于人就要摆脱对别人的依赖。如果你总是依靠他,他就会离你越来越远。你必须独立,让他觉得你很遥远,这样他才会主动接近你。”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何思雨说,“我也知道这样会出问题,但我就是改不了。我都这样生活了二十年了,还怎么可能戒掉。而且,他现在一有时间就往店里跑,谁知道在干嘛呢。”
“不管问题出在谁身上,你们这样三天小吵,五天大吵,终究不是个办法。我希望你冷静地思考一下,如果是真合适,就继续,那你就要试着改变自己。如果感觉真不合适,就趁早结束,别到最后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人家耗得起,你可耗不起!”
“我根本没想过分手,”何思雨说,“如果离开他,我不知道自己变会成什么样子。我一直梦想着和他进殿堂呢!但他的形象离我心目中的王子越来越远了,一身的土豪气息。”
“既然不打算分手,就要尝试着改变,就你现在这么懒,依赖感又这么强,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唐梦雪说完,又冷冰冰地对蓝天说,“怎么了,这个死人,今天一直不说话。”
“我没那么多坏心眼怂恿别人分手,”蓝天喝了一口茶说,“小雨,我觉得你俩就是天造地设的,吵架什么的都是调味剂,越吵爱情才更牢固呢。”
“你还是保持沉默吧!”,唐梦雪说,“一开口就说些不着边不着调的,谁怂恿别人分手了。”
“你俩别又吵起来了,”何思雨对唐梦雪说,“那样的话我就太过意不去了。”
“我才没你那么傻,能将就就将就,不能将就就顺其自然,何必强求呢!对吧蓝天?”
蓝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梦雪,点了点头,又一言不发了。
“这个死人,今天不知道哪根神经又不对了!你如果不想待在这里就回去,别做一副深沉的样子,打扰我们聊天。”
“我很碍眼对吧?”蓝天冷冷地说,“我就是喜欢缠着你,你走哪我缠哪。”
“怎么,你俩不是真有事吧!”何思雨说,“想找个人开导开导,却找了两个添堵的。”
“没关系,”唐梦雪说,“别说我们,说你的事。”
“算了吧,”何思雨说,“我俩其实吵过之后就好了,倒是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看他不顺眼。”
“吃醋就吃醋吧,别那么虚伪,还不承认!”
“我吃醋?吃你的醋?”唐梦雪指着蓝天说,“你的幽默指数已经高不可测了!”
“我告诉你,”蓝天对何思雨说,“刚才吃饭的时候看见我前女友了,我和人家打了个招呼,她就成了这个样子。还说自己没吃醋,不就人家长得比你漂亮嘛!”
“蓝天,你别胡说八道。”何思雨把他胳膊推了一下说。
“对啊,她就是比我漂亮,”唐梦雪说,“那你干嘛还追着我不放!”
“要不然怎么说我蠢呢!”
“我不管你有多蠢告诉你,别把我的东西拿去送人。”
蓝天忽然想到了,原来唐梦雪生气是因为苏蕊中午戴的那顶帽子。临泽支教时,唐梦雪买了一顶礼帽,自己戴了两天觉得没意思了,就随手给了蓝天。他们从临泽回来的那天,正好是苏蕊的生日,苏蕊问蓝天要礼物。蓝天在皮箱里翻了半天找不出一样来,便把礼帽给了她。
“不就一顶帽子嘛!你明说,我去帮你要回来就是了。”
“何必呢,”唐梦雪说,“送人的东西还有要回来的道理?!但是你记着,拿我的东西送人,就一定要让我知道,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你呀,蓝天!”何思雨无奈地说,“怎么想到拿女朋友的东西送前女友,你真是个神!”
唐梦雪笑着对何思雨说:“神经兮兮的,应该领去测测智商。你说哪家医院测得准?”
“空军医院就不错,还近!”
“会不会有点贵?花不起那么大的价钱。”
“那就去兰大二院吧!”,何思雨笑着说,“经济科学还实惠。”
“也行,完了我上网查一下,挂个专家号。”
“走,现在就去查。”蓝天说着,一把把唐梦雪抱了起来。
“滚一边去!”唐梦雪骂着,“啪”地一巴掌打在蓝天脖子上。
蓝天把唐梦雪往沙发上一扔,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