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了尘一口气奔出十余里之后,在距离漪澜江不过里许的地方,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只得落下地来,拄着手里的镇魔棍勉强站立,喘了口气。
右半边的身体已经渐渐没了知觉,从来没有受过伤的了尘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能判断现在很是糟糕。但是自己也不能停下调息疗伤,觉远老和尚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纵使自己有着奥义九字切的行字秘相助,自己这伤重的身体也着实难以逃脱觉远他们的追捕,只有到了漪澜江,凭借着漪澜江遮掩行踪,自己才有逃脱的可能。这在了尘决定生受觉远一指,以求破阵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一旦阵破就直奔漪澜江去。可是没想到的是,觉远老和尚的一指却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一指之下自己便以重伤如此,自己还是低估了觉远老和尚的功力啊。
摇了摇头,抛却脑海里纷杂的念头,咬着牙,拄着镇魔棍,了尘踉踉跄跄的朝着漪澜江走去。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是自己逃生的唯一希望了。
可是,了尘伤势实在是太过严重,没走几步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看来自己还是平日里礼佛不够啊,临时抱佛脚,求佛祖保佑,显然没什么用处,这是了尘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了尘是晕倒在了一个斜坡之上,晕倒之后,便如滚地葫芦一般,连带着丢在一旁的棒子,一起向着坡下滚去……
……
却说这边觉远老和尚五人追着了尘,就直奔漪澜江而去。
“师叔祖,我们为何不循着那个妖僧了尘的踪迹一路追过去,而是直奔漪澜江而去呢?”手持长鞭的年轻和尚永信不解的问道。
“你们初次下山,缺乏江湖历练,不明白其中道理也算正常,老衲就在这里给你等几人讲解一番,也算是给你们增长一下江湖阅历。”老和尚觉远脚步不停,但却气息平稳的说道,说觉远的轻身功夫不好那也是和他自己的拳脚功夫相比,与这四个徒孙在一起,觉远还是游刃有余的。
“弟子恭聆师叔祖教导。”永定四人恭敬行礼
“如果老衲带着你们四人追着了尘的踪迹,那我们很有可能会被了尘故意留下的痕迹线索而迷惑,从而误入歧途。了尘能够于金刚伏魔阵中寻得那稍纵即逝的唯一机会,以重伤换取逃脱,自然不会是个明明知道自己身受重伤还会让我们循着踪迹找到他的蠢笨之人。了尘的功力虽然相较前面几代的唯我宗世间行走之人有所不如,但是其狡猾却同出一辙。了尘身受老衲一指的,绝对受伤不轻,不可能支撑太久,他唯一的生机就是逃到漪澜江,接住漪澜江逃遁。所以,无论了尘怎么在逃跑途中制造线索,想以之来误导我们,老衲只要带着你们先其一步,直接去漪澜江等着即可,了尘必定会自投罗网。”觉远信心十足的说道。
“多谢师叔祖教诲,弟子等受教了。”
“你们有所领悟就好。”觉远解释完之后,带着四人马不停蹄的奔向漪澜江,务必要在了尘到达之前截住他,带回魔刀。
……
“师叔祖,我们是不是来晚了?”望着里许方圆之内空无一人的漪澜江畔,永信问道。
“应该不会啊,”觉远却是吃不准了,按理来说,深受重伤的了尘小和尚绝对不可能比自己几人更快的来到漪澜江啊,莫非是了尘用秘法压制住了伤势,激发潜力比自己五人更快一步,到达此地,已经借助漪澜江水,水遁逃脱了?觉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妖僧唯我学贯五宗,唯我宗有什么秘法可以压制伤势也不足为奇。另外,妖僧唯我当年叛出禅宗时,可是带走了宗内轻身功夫排第一的,只有每代世尊方可修习的八步赶蝉,练至最高境界可缩地成寸,世间的轻身功夫无出其右,最多有两门与其并列。就算是了尘未能修习至最高境界,只要其能压制住伤势,使出八步赶蝉,赶在轻身功夫并不出色的自己之前抵达漪澜江逃走也并非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觉远沉思一番之后,吩咐永定四人沿着漪澜江向下游一路搜去。决定向下游搜去,却也是耗费了觉远一番脑子,要是不知道了尘有秘法压制伤势,觉远一定会没有任何犹豫的向下游搜索,因为身受重伤的了尘绝对没有能力可以逆流向上游游去。但是,被觉远推断出了尘有秘法压制伤势为何觉远还是决定往下游搜索呢?觉远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自己追至漪澜江发现了尘早已先一步到达,并且已经逃入江中,那就一定会猜到,了尘有秘法压制伤势。有了秘法压制伤势的了尘如果不知道自己能猜出他有秘法压制伤势,那他一定会往上游逃脱,那样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会沿着下游搜下去,那样了尘就可以逃过一劫,但是,既然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推断出他有秘法压制伤势,那么,狡猾入了尘又怎么会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推断不出来,所以,了尘一定会向下游脱窜,这样,按照正常的逻辑,自己就应该在推断出了尘有秘法压制伤势向上游追去,他就可以逃出生天了。所以,觉远反其道而行之,这才决定往下游追了过去。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想得太多也不见得就是好事,觉远一番深思熟虑也注定是无用功。毕竟了尘还没到漪澜江就已经因为伤重,昏死过去了……
……
疼,真的好疼,了尘自黑暗中被身体上传来的疼痛硬生生的疼醒。睁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约莫着应该是到了黎明时分,正是最黑的时候,自己应该是一个灌木丛里。了尘只觉身上疼痛难当,嗓子眼儿也渴的像要冒烟似的,不能再在这里了,虽然不知道觉远他们在哪里,但是自己就在这么个灌木丛里绝对不安全,在这里等着基本等同于等死,还是得按自己之前的打算去漪澜江。
了尘拿起滚到一旁的镇魔棍,艰难的撑起了身子,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差点就又要摔倒,要是再摔倒,了尘可真不敢肯定自己还能醒过来。抬头望了望方向,了尘便朝着漪澜江的方向走去。
了尘他可不知道觉远他们五人这时候正沿着漪澜江搜寻着自己。
了尘从没觉得走路是这么费劲儿的一件事,每一步都仿佛要用尽自己的全部的力气,整个的右半边的身体以及好像不属于自己了,只能凭借着手中的棒子和左半边的身体带着,硬撑着往前走。
越走了尘越是委屈,自己不就是买个件兵器嘛,自己又没犯什么错,至于下手这么狠吗!自己在婆娑净土的时候,自己闯再大的祸,老和尚也不过就是拿手在自己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拍那么两下,自己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越是这样想,了尘就越想师父慧能了,老和尚,都怪你,你走这么早干什么,你自己徒弟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都没人护着我!师父,我想你了!这样想着,眼泪不禁开始在了尘的眼圈里打转起来。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而已,被人欺负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寻找自己的保护伞,在了尘的记忆里,自己的师父老和尚慧能就是自己的保护伞,就算是天塌下来,老和尚的大光头也能顶住,可是现在这把伞没了,自己被人欺负了也没人保护自己。禅宗的老和尚小秃驴,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养好了伤,我非得把你们也打成这样!
孩子的报复心是最强的,他们无关善恶,只凭本心。
了尘迷迷糊糊,踉踉跄跄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花了多长时间,总算是到漪澜江畔,听到了江河咆哮的声音。
可算是到了啊,了尘拖着受伤的身体来到江边,低头想鞠一捧江水解渴,也许是因为伤重的原因,了尘觉得此时的自己异常的口渴。
可谁知,了尘一低头却是连带着手中的棒子一头扎进了滚滚而去的江水中。伤重如斯的他却是再也撑不住了,看见漪澜江后,一放松,就吐出了心里憋着的一口气,这口气一出,了尘浑身上下绷着的一股劲而也就随之一松,就再也难以坚持住了。
落入江水中的了尘甚至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浪头打入水底……
……
这是哪里?
了尘睁大双眼,看着眼前让自己无比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的房间,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
“锦衣,走了,吃饭去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了尘的耳边想起,了尘抬头就看到一个身着翠绿襦裙的十三四岁的漂亮少女朝自己走了,牵起自己的手,领着自己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不断的提醒自己,“慢点,你左边有个桌子,小心,前面有台阶,不着急,慢慢来……”
她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她的声音这么熟悉?
一路上神游天外的了尘被少女带着,就这样木然的走到了大堂之中,吃饭的所在,绿裙少女将了尘引至一个铜盆旁边,将了尘的双手放入盆中,给了尘洗起手来。了尘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水盆,却是大吃一惊,水盆中映照出来的却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头发被束起,双眼之中一片惨白,不见瞳仁,穿着一身紫色的锦袍。
这,这是,这是被师父所救之前的自己?那,那这个女孩是谁?锦衣?我叫锦衣?
了尘豁然抬头,看向饭桌,只见饭桌上,已经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了。一个端庄典雅的四十许的妇人,正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怜惜。一个昂藏的青年,眉目中尽是坚毅,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尽是疼爱。
他们是谁?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锦衣,锦瑟,快过来吃饭了,锦衣,今天大娘特地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八宝鸭,快过来吃。”端庄典雅的妇人招呼着正在洗手的了尘和那个少女。
锦瑟?她是我姐姐吗?大娘?她不是我的母亲?那我的母亲是谁?
了尘脑子里一堆的问题,他迫切的想知道关于自己失去的那十年记忆里的一切。
了尘刚刚座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妇人的脸,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另一个场景之中了。
了尘坐在一个石墩上,面前是一片练武场,刚才在饭桌上的昂藏青年正拿着一把长刀,在练武场上耍的虎虎生风。练刀的时候,昂藏青年也不忘和了尘聊着天。
“小弟,要不了多久父亲就会凯旋而还了,这次在西北边塞,父亲亲帅莽牛骑,奔赴千余里突袭鲜卑人金帐,一次就将鲜卑人打残了,西北边塞这次可以安稳几年了。”
莽牛军?父亲?
“过不了多久我也要去军中效力了,我去之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给我来信,我回来之后替你出气!”
“你眼睛不方便,别太好强了,自己做不了的事情就让下人帮着点。谁要是敢在私底下嚼舌头,我回来之后废了他。”
昂藏青年的话说的很是凶狠,可是再凶狠也难以遮盖住对了尘弄弄的关切。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有大群的杀手杀进府里来了!”
“妇人,不好了,杀手攻势太过凶狠,府里的人手挡不住了!”
“妇人不好了,侯府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堵住了,闯不出去!”
……
了尘被端庄典雅的妇人揽在怀里,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杀声四起的院子,自己能清楚的感受到,搂着自己的双手不断的再加大着力气,她也在害怕。
突然一个杀手突破了侯府侍卫家丁的封锁,直直一刀,朝着了尘面门劈来。了尘正想架起手里的镇魔棍格挡一下,却发现自己手里空空如也,不觉得一愣,这一愣,那劈来的一刀已经到了了尘眼前。
危机时刻,了尘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一扭,后面搂着自己的妇人便将自己藏于了自己身下,自己挡住了这一刀。
噗!
一腔滚烫的鲜血从身前妇人的胸口喷出,满满的喷了了尘一脸,鲜血流到了尘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里,咸腻而温热。
咸腻!温热!原来每次出现在自己梦里,自己脸上的液体竟然是这个自称是自己大娘的妇人的鲜血!
轰的一声,了尘脑海中一声炸响,被自己封存于记忆深处,不想记起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瞬间席卷了了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