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出来,小兄弟不单人长的俊俏,身手也俊俏。”左刀客走来,大有深意的看了长青一眼,然后凑近又道:“而且,胆量更是惊人。”
长青如何不知道左刀客说的胆量是什么意思,自然指的就是先前他冒险与快剑侠客对拼的那一剑。
旁人或许看不清,左刀客却一定看得清,无他,只因左刀客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高手。
长青稳住身子,脸色依旧苍白,打在身上的劲力消散的快,可透进身体里的却一时半会难以去除,这得需要些时间慢慢调理。
长青摇头道:“前辈开玩笑了,哪里有前辈说的那般好。”
左刀客闻言笑了笑:“我这个人没有别的长处,不过活得久了,见的人多了,自问还是有些眼神的,小兄弟可不要再谦虚了。”转而他想到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说起来我也有过错,若不是被那冰冷脸的人骗了一招,小兄弟就不会受伤。”
那冰冷脸的人说的就是快剑侠客,单单形容快剑侠客这个人,冰冷脸的确是再恰当不过的形容了,只是能肆无忌惮的说出口,恐怕除了左刀客他,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长青十分感激左刀客,他们认识的时间才几个时辰而已,左刀客却能在他有危机时及时站出来,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还能在说些什么?除了感激,剩下的还是感激。
长青强忍着右手的疼痛,郑重的抱了个拳,道:“多谢前辈。”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什么都在心里了。
左刀客摆手:“你我已经认识,也算得上共患难过,别前辈,前辈的,听着我浑身不舒服,就叫我一声燕大哥吧。”
原来左刀客姓燕,姓氏倒颇和他这个人相配,带着一股子潇洒不羁的味道。
长青道:“好,燕大哥。”
左刀客:“长小弟。”
……
天寒地冻,屋外风雪未见转弱的势头,狂风呼啸,卷着大片的雪花,不一会儿便盖住了前人的足迹,复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这北上荒凉的地方,气候的确恶劣。
长青有伤在身,气息尚且不稳定,无法抵御外面的寒气,所以暂且就在这客栈中休息一番,调理调理。
慧园自然是要待在长青身边了,名义上陪着长青,其实也有自身的缘由。他此时混乱极了,各种情绪一股脑涌进脑袋里,迷茫,不接,疲惫……心底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的,透不过气,又好像有一团麻绳,越缠越乱,越缠越大。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之前发生的种种对他产生了冲击。他在山中长大,见惯的是山野丛林,飞禽走兽,以前不觉得如何,自从师弟到了山上,听闻了山下的景色风光,人情世故,还有各种在他看来稀奇古怪的玩意,就有了向往之心,忽然开始觉得这山里的生活比较山下而言实在单调乏味。
这次下山,着实把他高兴坏了,他果然见到了许多从没见过的玩意,也听过许多山上没有的故事,更看到了许多各色各样的人。热闹的确是热闹。可听的事多了见的人多了,他却愈发失望了。
山野丛林有时伤人,但不曾伤过人心。
飞禽走兽虽然凶恶,可不懂得阴险狡诈。
才明白,原来这俗世间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忽然间,慧园很想很想回到以前的生活,那样冷清却安逸。不禁长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阿弥陀佛,语气沉重,咬字清晰,一半是宣泄,一半是明心。
长青不是慧园,自然不懂慧园在想什么,不过,他能听得出慧园此时心情很不好,但终究只能是知道罢了。
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全凭自己,别人是帮不来的。
火炉中的柴火许久没有添过,因为没有人能添,因为能添柴火的人已尽老老实实躺在地上,就在离炉子不远的地方,一动也不动。所以,火炉中的火烧的没有之前旺盛,烧透了的木柴“哔啵”不时发着响声,似不甘心就这样消亡,与时间做着斗争。
火烧的不旺,屋子里的温度自然降了下来,但仍让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刚刚好的温度极易勾起人的困意,不过客栈中的人谁也没睡,不愿睡,也不敢睡。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淡淡的,很不好闻,可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地上的血迹渗入厚厚的地毯中,在棕色地毯上留下一块块黑红的痕迹。
这客栈中很安静,不,安静的可怕。
中央桌子三个人静静坐着,离得不远不近的几张桌子也坐着人,在静静的看着。
死尸,血迹,火炉,客栈和人,诡异的组合,拼凑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这些人大多是看客,从死人之前就已经待在这里,死人之后依然没有要走的迹象。
他们认为接下来还会有场好戏,所以耐心的等待着。
一盏茶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场面很平静,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场面依然很平静,夜逐渐深,屋内的温度逐渐低,有人就没了耐心,赶着夜色,匆匆而去。等确定不会再发生什么了,剩下的人陆陆续续,也慢慢离开了。没有人露出失望的神色,相反,临行时皆挂着满足的笑。
只能说这一晚的剧情跌宕起伏,实在难料,完全满足这些看客的胃口。有的人已经开始在心里措辞,到时候该如何向朋友描述这一场盛况,要怎样说的激烈,说的精彩。
最后,偌大的客栈,就剩下三个人。
哪里来的三个人?
长青,慧园。
第三个人是谁?
左刀客便是那第三个人。
原来左刀客无事,索性陪着长青一起留了下来。
长青不说话,慧园闭目思索,亏得左刀客忍得住寂寞。看上去镇定自若,实则如坐针毡,压抑的不得了。
纵观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不由望了望四周,空旷寂寥,没来由脑海里冒出一个词,叫做“人走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