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徐秀莲坐在炕头,愁眉紧锁,叹息着:“妈,这日子该如何是好呢?怎么办?”
“放心,闯到桥头自然直,一定有办法的。”奶奶深邃的看着窗外,安慰着说:“大不了回去,回老家,家里还有点底子,够咱们活的。”
“回去?大贵又不在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呢?怎么活?”徐秀莲说。
“放心,有我和他爸,有亲戚,还有亲家..”奶奶说。
“我怕,我这样回去怎么面对他们呀?”
“怕什么?回去怎么比这样好,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奶奶说。
“哎..”
汪汪汪,一阵狗叫。
“妈、奶奶,有人来。”老三听见狗叫跑去窗边看。
“谁呢?”徐秀莲嘀咕着,一家人搬来不久,村子里不熟,很不走动,和邻居刘婶、张婶关系好,她们来狗不咬,就算咬,叫两声就不叫了,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又不熟悉,最多见面打个招呼,天热时大伙坐在路口的碎磨盘上唠唠家常,这几天下雨,天气阴冷,根本就没人出来,也没人会来家里玩,这会儿狗叫,会是谁呢?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徐秀莲心里浮起,她不由地紧张起来,悄声说:“妈,会不会是计划生育的?”前不久计生办来过村里,徐秀莲躲起来。在JS老家,小钰没上去户口,村里到处抓,计生办已经警告过:“不交罚款,就是黑人,想上户口,没门..”
“没事,没事,我去看看,要是计生办的人,我顶着你从后窗户跑,去你刘婶家躲躲。”奶奶说。
徐秀莲点点头。
奶奶下炕,走去外屋,贴着门边的窗户往外看,细细的打量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黑影走来。
汪汪汪,汪汪汪,狗叫的更厉害了。
“妈,谁呀?是不是计生办的?”徐秀莲不放心的问。来人冲着狂吠的狗吼道:“死大黄,连我都不认识了,再叫打死你吃肉。”(大黄,是狗的名字,这狗一身通黄。)
“可算回来了..”奶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推开门..“妈,”姜荣贵站在门口,扛着两个袋子,拎着油:“妈,我回来了。”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奶奶白了一眼姜荣贵,接过他手中的油喊道:“小莲,你看,谁回来了?”
“大贵..”徐秀莲探出头:“真的是你,你怎么才回来。”
“秀莲,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姜荣贵打开袋子,从里拿出两袋奶粉,袋子里还有红糖、猪肉、糖块、馒头等,另一袋子是粮食。
徐秀莲瞥了一眼,扭过头没好气的说道:“死大贵,急死我了,半年了,音信全无,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你呀,野疯了,也不给家里捎个信。”奶奶数落着:“大大小小一家人都在等你消息,特别是小莲,急的直掉眼泪..”
“爸,爸。”老三叫道。
“哎,老三呀。”姜荣贵摸摸老三的头:“又长高了。”
哇啊,小五哭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看,孩子都跟你一起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姜荣贵放下东西,走近徐秀莲,拿出手绢,擦拭着眼泪..徐秀莲一把推开姜荣贵的手:“离远点,死远点,不用你假惺惺的..”姜荣贵把手绢塞到徐秀莲的手里,抱起哭泣中的小五说:“小宝贝,不要哭,让爸爸看看..”姜荣贵逗小五,问道:“男孩、女孩?”
“你还知道关心?”徐秀莲冷冷的甩出一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不是忙吗!”姜荣贵解释道:“不忙,早回来了。”
“你忙忙忙,忙什么呢?有多忙?就算你忙,很忙,忙就音信全无吗?忙就连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吗?你有那么忙吗?你以为你是主席呀?依我看,你心里就没有这个家,没孩子们?”
“看你说的,怎么能这么想..”姜荣贵歉意的说。
“是儿子。”奶奶说。
“好儿子不哭了,看看爸爸多辛苦,要工作,回来就得哄你们,哄着小的还得顾着大的,你们忍心吗?来,给爸爸笑一个,笑一个..”姜荣贵做着鬼脸:“对了,就这样,再笑一个,你可别学你妈,看看你妈那张老脸,拉得比马屁股还长..”
“你才是马屁股..”
姜荣贵和徐秀莲俏骂着,奶奶不好意思的走出去。
晚上,三个孩子围在姜荣贵身旁听父亲讲述外面的故事,嘴里含着父亲给的糖块。徐秀莲靠在火墙上,哄着一双儿女。外屋,奶奶忙碌着晚饭,家里断油好多天了,今天可以吃到油味了,鸡蛋加面粉,炒一盘大葱鸡蛋,猪肉炖粉条,香喷喷半锅,黑白菜,外加一碗咸菜,弄好饭,奶奶冲着里屋喊道:“吃饭了,吃饭了,放桌子。”三个孩子也顾不上听爸爸的故事了,忙去拿桌子。姜荣贵骂道:“小兔崽子,就知道吃。”走到外屋问:“妈,我帮你。”“都完事了,吃饭吧。”奶奶说。四菜上桌,一盖帘雪白的大馒头,一盆苞米粥,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孩子们迫不及待的抓起馒头,狼吐虎咽的吃起来..。这些天,他们苛坏了,天天大饼子、窝头、咸菜..没有油腥味,吃伤了。
饭后,老大、老二,趴在油灯下写作业,老三坐在一旁,奶奶抱着熟睡的小五说:“大贵,你回来了,给小五起个名字吧?”姜荣贵看着小五,又看看其他孩子:这是家中第五个孩子,老小。老大姜玉玺,老二姜玉宝,老三姜玉伟,姑娘姜玉钰,这小五叫什么呢?姜荣贵沉思着:姜玉什么呢?姜玉..姜玉.。。玉..玉..玉..玉柱?姜玉柱,嗯,玺、宝、伟、钰、柱,五个连起来挺顺的..“叫他姜玉柱..”姜荣贵说着看看奶奶又看看徐秀莲:“你们看,怎么样?”奶奶看着徐秀莲,徐秀莲明白,奶奶这是征求她的意见,忙说:“姜玉柱,姜玉柱,立得柱,不错,我觉得可以,没意见。”
“正好,五个兄弟姐妹连起来是:玺、宝、伟、钰、柱。”姜荣贵用征求的眼光看着奶奶:“妈,你觉得呢?”
“嗯。”奶奶点点头,用手摸着小五的下巴:“姜玉柱,立得住,姜玉柱,立得住,不错,不错。”
夜深了,孩子们呼呼睡去。。姜荣贵和徐秀莲靠在一起秀着甜蜜,奶奶坐在油灯下纺线,棉花是奶奶从老家带来弹熟的棉花,直接可以纺成线用。
“妈,早点睡吧,晚上怪冷的。”姜荣贵劝道。
“弄完就睡,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孩子们的棉裤还没弄呢,听说,这里的冬天可冷了,腊七腊八,冻掉下巴..”
“妈,睡吧,岁数大了怪伤眼睛,这油灯下黑漆巴拉的,看也看不清,明天弄,反正白天也没事。”
“没事?事情可多了,明天做棉裤,给三个孩子一人做一条,你看老大和老二去上学冻的直哆嗦..”
“别忙了,过两天弄,家里有厚毛裤,都在箱底,明天找出来就行。”徐秀莲说:“妈,睡吧。”
奶奶瞥了一眼徐秀莲,心想:这当妈的,真粗心。收起纺好的线说:“好,不弄了,不弄了,睡觉。”
“灯?”姜荣贵提醒着。
噗,奶奶吹灭了油灯。
夜,十分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嗒嗒地脆响在黑夜中涌动,那是外屋的小鸡在一下一下地啄食。
哇啊..小五哭起来。
“是不是尿了?”姜荣贵迷迷糊糊问。
“洋火呢?”徐秀莲摸着炕沿:“哪去了?”
“在我这。”姜荣贵把枕边的洋火拿起来,用力一划,刺啦一下房间亮起,一根洋火燃尽,屋子暗下来。
“妈,妈,睡了吗?”姜荣贵问。
“被吵醒了。”奶奶看过来,黑暗中,什么业看不见。
“油灯在你那里?”
“在。”奶奶坐起身子,轻轻摸着油灯,油灯在奶奶身旁。
姜荣贵爬起来,猫着腰过来。
“哎呀!”老大一哆嗦,叫了一声:“疼..”
屋黑,下脚快,姜荣贵没注意踩到老大的腿,很歉意的说:“儿子,没事吧?老爸不是故意的。”
“没事。”老大懒洋洋的抬起头,看了看黑暗中的父亲,继续睡。
姜荣贵走近奶奶,点起油灯,油灯燃起,借着灯光一看,介布干干净净,没拉没尿,一定是饿了,徐秀莲没有奶水,忙把早已准备好的奶粉加面糊糊喂给小五,小五含着奶瓶,不哭也不闹了,安静地抿着奶瓶中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