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从王博家出来，先去玻璃丝厂找康俊琦，康俊琦正在上班，知道老大来，悄悄的跑出来：“姜玉玺，想好了，来上班？”
“上班的事情要缓缓，你身边有什么零活吗？有就介绍给我。”老大说。
“在这里上班不比零活好，不累，稳定。”康俊琦说。
“做零活，来钱快。”老大用手比划一下说：“我现在急需钱。”
“行，我问问，有，我告诉你。”康俊琦理解的说。
“那行，记得帮我问问，好好问问。”
“好，一定帮你问。”康俊琦答应着。
“你忙吧，我去找吴德。”老大说。
“姜玉玺，位置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想上班说一声。”
“好，走了。”老大往外走，刚走出厂门碰到康建生，康建生笑呵呵的问：“干儿子，来了也不看看你干爹就忙着走？”
“怕影响你工作。”老大小声说。
“小兔崽子，你爹我是厂长，影响什么？连爹你都唬弄？”
“干爹。”老大婉转的叫了一声。
康建生满意的点点头。
“干爹，我还有，改天来看你。”
“行，去吧。”
从玻璃丝厂出来，老大快步的走去岗上，原本上次就想去，一直没去。沿着大路往前走，远远的就能看见一排排红砖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工人围绕着砖窑忙碌着，不用说，那就是岗上砖厂。老大走近，刚到门口被拦下：“喂，你找谁？”迎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板着脸，态度严谨，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
“我找吴德。”老大说。
“吴德？”中年男人嘀咕着，回身看看，喊了两声：“吴德，吴德，过来，有人找？”吴德跑过来。中年男人背个手，哼着小曲走开。
“你来了。”吴德问。
“来看看你呗。”老大看着中年男人的背影问：“谁呀？管事的？”
“屁呀，烧窑师傅，从外地请来的。”吴德斜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貌岸然，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要不是我干爹让我收敛点，我早就修理他了。”
“怎么样，累不累？”老大问。
“不累，马马虎虎吧！考完试就没见过你，你怎么样？”吴德问。
“我呀，一言难尽！”老大喃喃说道。
“你家的情况我也听说了，这边正好缺人，来跟我干，放心，砖厂我干爹说的算，不过，也干不了多久了，上冻就干不了。”吴德说。
“我想做点零活，来钱快，这边有零活吗？我现在急需钱..”
“有，零活多，累，连装带卸五块钱一吨，你这把小身体吃不消，一块砖五斤，一夹子二十斤，不停的装，你根本就受不了。”吴德说。
“没事，只要赚钱就行，有的话跟我说一声。”老大说。
“好，回头我问问，找个人带带你。”吴德说。
“那就麻烦你了。”老大带着谢意说。
“跟我客气什么，一会儿整两杯？
“我不会呀。”老大说。老大不喝酒，在老大印象里，只有奶奶在的那一年，全家团聚他喝了两口，就是那两口酒，让他昏睡了一晚上。
“不会喝酒？是不是男人呀？”吴德嘲讽的说。
“真不会。”老大郑重其事的说。
“真不会？”
“不会。”老大摇摇头，带着惊讶问吴德：“你会喝酒？学坏了。”
“会呀！上学的时候就会，哪像你，好学生，就知道学习，全班的榜样。”吴德说。
“哪有，你在讽刺我？”
“这不是讽刺，这是百分之百的实话。”
“看来现在很能喝呀？”老大问。
“我不行，咱班张伟才能喝，喝酒很厉害，张伟你记得吧？我跟他学的。”吴德说。（张伟，老大的同学，初二没上完就被开除。原因是喝酒打架，拿菜刀追老师，被学校开除了。）
“奥，他呀，他不念之后就没联系，他还好吗？你们常联系？”老大问。
“我跟他很久没见了，听说他现在喝酒越来越凶，酒后有点失常，神颠颠的。”吴德说。
“奥。”老大点点头。对于张伟，老大和他关系不深。
“走，带你转转。”吴德搭着老大的肩膀走进砖厂，砖厂不算大，二十多个员工。红砖是用黏土致密而实，压成泥砖块，晒干后入窑，烧成红砖。
下班后，吴德领头，几个小伙子聚在房间里，大伙出钱喝酒，弄点猪头肉、花生、凉拌菜等等，老大对酒不敢兴趣，猪头肉的香味却在老大的心头围绕，吸引着老大肚子里的蛔虫按耐不住直往外跑，老大直咽口水..
“这是你的，不喝完，不能走。”吴德给老大倒一碗白酒说：“酒是粮***越喝越年轻。”
“我真不会，再说，这也太多了，少倒点。”老大说。
“大家都一样，要不，咱俩换。”吴德说，他平均分配，给每个人都倒一碗。
“酒是粮食做，不喝是罪过。”另一个小伙说道，这些人都是吴德同事。
“喝吧。”
“先整一口，哥几个样样好。”吴德端起碗。
“好。”
“姜玉玺，抬碗呀？”
“好好。”老大硬着头皮顶抿了一口。
“大点口，多喝点。”吴德看着老大说：“明显下降。”老大咬着牙，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这一大口酒下肚，火辣辣的，整个肠胃都在燃烧。三口酒下去，老大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在晃动，山崩地裂..最后，倒在了炕上。
晚上，小五憋着嘴，肚子饿的咕咕叫，缠着小钰说：“姐姐，好饿呀，你饿吗？”
“小弟，别闹，赶紧睡，睡着就不饿了。”小钰说。
“我饿，好饿呀..”小五说。
“听话，闭上眼睛睡着就好了。”小钰哄着说。
“姐姐，我饿..”
“小弟，别闹了，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吧！”小钰转移话题说。
“好..”
“从前，有个人，他叫海力布，他是一个猎人，以打猎为生，他很热心，经常帮助人，总把自己打来的猎物分给大家，大家很喜欢他。”
“姐姐，要是能分给我们吃，多好呀！”小五说。
“会有的，好好听，不听不讲了。”小钰说。
“讲吧，我不说了。”小五憋着嘴说。
“有一天，海力布到深山去打猎，忽然听见呼救声：‘救命！救命！’他抬头一看，一只老鹰抓住了一条小白蛇，正从他上空飞过，小白蛇不停的呼救：‘救命！救命！’海力布急忙拉开弓箭向老鹰射去，老鹰中箭受伤，丢下小白蛇逃走了，海力布看着惊吓过度的小家伙：‘可怜的小东西，快回家去。’小白蛇望着海力布感激地说：‘勇敢的猎人，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要报答你，我是龙王的女儿，你跟我去，我父王一定会重重的酬谢你的，给你许多许多奇珍异宝！’海力布微笑着摇摇头：‘我救你，并不是要你报答我。’小白蛇说：‘可是，有一样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那就是我父王嘴里的宝石，只要含着那颗宝石，就能听懂各种动物的语言！’听了这话，海力布心动了，心想：珍宝，我不倒在乎！能听懂动武的话，以后打猎就方便，村里人也可以多分点猎物了。于是，海力布问小白蛇：‘真有这样的宝石吗？’小白蛇回答：‘当然了，我怎么会骗恩人呢！但是，千万要记住，无论动物说什么话，只能自己知道，如果对别人说了，你就会受到惩罚，变成一块僵硬的石头，永远不能复活。’海力布点点头，他跟着小白蛇来到龙宫。老王知道女儿的经历，十分感激海力布，要重重的酬谢他，把海力布领进宝库，让海力布自己挑选喜欢的珍宝，喜欢什么拿什么，海力布什么也不要，他对龙王说：‘如果你真想给我点东西，那你就把你嘴里含着的那颗宝石送给我吧！’龙王想了一下，爽快的把宝石吐出来，送给了海力布。海力布有了这颗宝石，打猎方便极了，他把宝石含在嘴里，就能听懂飞禽走兽的话，知道那座山上有那些动物..从此以后，他每次回来打猎回来，分给大家的猎物更多了。一天，海力布在深山打猎..忽然，听见一群鸟在商量着什么？一只带头的鸟说：‘咱们快逃命吧！今天晚上，这里的大山会崩塌，大地会被洪水淹没..’海力布一听，大吃一惊，急忙跑回去，对乡亲们说：‘赶快搬家吧！这地方不能再住了..’大家听了很奇怪：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呢？海力布急的直掉眼泪劝道：‘我可以发誓，我说的话千真万确，没有骗大家，相信我吧！赶快搬走吧！再，再晚就来不及了！’几个老人问道：‘海力布，你是我们的好邻居，从来不说话，你让我们搬家，总的告诉我们，这是为什么呀？’海力布知道，不把原因说清楚，大家是不会相信的，再迟延，就来不及了，不说出来，乡亲们就没命了，如果说出来，自己就会变成石头..最后，海力布咬咬牙说道：‘今天晚上，这里的大山会崩塌，大地会被淹没..’海力布把事实真相一五一十的说了..说完，海力布变成一块僵硬的石头..”讲到这里，小钰停顿着问：“小弟，海力布伟不伟大？”
小五不说话。
“好听吗？”小钰接着问。
小五不回答，黑夜中转来小五呼呼的酣睡。小钰嘀咕着：要是我也有这样一块宝石多好呀！就不用挨饿了，天天有好吃的..虚空世界里，各种美食，冒着香喷喷的气味，围绕在小钰的身边，小钰像坐在盛宴中的王母一样，享受着美食，睡去..
老大昏沉沉的醒来，四周黑黢黢的一片：这是哪里呀？老大迷迷糊糊地摸着口袋，洋火还在，划着..吴德睡在他身边，老大晃动着吴德问：“哎，吴德，吴德，醒醒，醒醒..这是哪里？”
“砖厂。”吴德懒洋洋的回了一句：“半夜三更的喊什么呀？赶紧睡，明天说。”
“有水吗？渴死了。”老大说，他用力按按额头，脑袋又痛又晕，口干舌燥，一点力气没有，只记得最后一口酒下肚整个世界就黑了。
“壶里有。”吴德极不情愿的回了一句，转过身子继续睡。老大划着洋火踉跄的爬起来，开灯，一碗水下肚，舒服多了，舌头不干了，嗓子不燥，嘴里油滋滋残留着猪头肉的味道：真香呀！
天亮了，老大早早的回去，回到家里开始写材料，用了大半天的时间老大仔细认真的把材料写完，反复的看了两遍，满意的点点头：应该可以..他伸个懒腰，弟弟妹妹们不在，都去打野味去了，一阵秋风吹过，外屋飘进几片黄叶，坠落一些碎土，外屋棚顶塌个大窟窿仿佛一口天井一样，直通云霄..“唉！”老大摇摇头：要不是村长那帮土匪，这房子早就修好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可咋办呢？想到这里，老大使劲按按手中的材料：全靠你了。老大要求不高，只要政府能管管小钰和小五就行，自己带着老二和老三做点零工，在区里租个房子，也能活着。等以后，条件好了把小钰和小五接回来，也不用政府管了..老大幻想着以后。
树林里，老二和老三带着小钰、小五，寻找的野味，老二、老三在前面穿梭着，一会儿往左跑，一会儿往右跑，拉满弹弓子对着猎物时刻准备着。“二哥，飞到那棵树上。”“三哥，落进草棵里了..”小钰和小五跟在后面，发现目标提醒着。“别吵，小声点，又飞了。”山里野味很多，各种小鸟、野鸡、兔子，草甸子里有鱼、蛤蟆..自从断粮以来，老二和老三练好了一手本领：找野味。每天都能打一些鸟，野鸡也打过，不过，野鸡的身体太大，弹弓子打几下没事，拍拍翅膀跑了。老二和老三最厉害的本领就是摸鱼，顺着草根下面摸，下手要快、准、狠，鱼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攥在手里了，草甸子里的鱼有限，抓两次就没了。最多的是蛤蟆，蛤蟆不是癞蛤蟆，是东北特有的，可以食用的蛤蟆，用柳条抽，柳条对着蛤蟆就是一下，蛤蟆立马就被打晕，肚皮朝上，有红肚的、有黄肚的。打来的野味放在火中烧一烧，黑乎乎冒着焦味，几个人分着吃。
星期一，老大带着弟弟妹妹们来到民政局..
“哎哎哎，你们是干什么的？”一进门就被拦住。
“我们来找领导，反映情况，解决问题的。”老大说。
“什么情况？”拦人问。
老大把家里的事情说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奥，这样呀..”拦人看看五个孩子，很同情、很关心，表示尽量解决：“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一定反应上去，上面一定会处理的..”
“谢谢.。。”
老大带着弟弟妹妹们走出民政局，积压心中已久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放放了，父母走了，老大一直在纠结痛苦中度日，现在好了，走在街上，老大兴奋大的给弟弟妹妹们讲解着：“这是中心街，看见了吗？前面电影院，再往前是技校..”
“那是什么？”小钰指着远处的亭子问。
“那是公园，南山公园，以后长大了，哥哥带你们去玩。”老大笑着说。
“好呀！”
在区里逛了一圈，老大笑了一路，仿佛明天弟弟妹妹们就被政府派人接走了一样，生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老大把自己知道有关区里的事情，仔仔细细统统讲一遍。离开区里，老大恋恋依依的看着小钰和小五说：“以后，要是不跟大哥在一起，你们要好好的。”
“大哥，怎么会不在一起？”小五问。
“我说假如。”老大压低了语气说。
“这个..”
老二和老三明白，他们知道大哥的意思，只是深情的互相看看，并没有说话。
王杰方说过：“姜玉玺，你家这种情况，政府管，有两种：一、是给补助。二、是送到市里的孤儿院。你还小，没有照顾能力他们，估计是后者。”送到孤儿院也好，最起码饿不死，等以后自己条件好了，再把弟弟妹妹接出来，老大幻想着，幻想着没有饥饿的生活，幻想着弟弟妹妹们从孤儿院里出来一家人再次重复的场景..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始终没有消息，一天天的盼望换来一天天的失望..老大来到民政局问，接待他的不是上次的人，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家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很难办。你家不是本地户口，你父母跑了又不是死了，真难呀！你还是先回去吧！等等看，有什么消息，我们这边会通知你的..”老大沮丧的走在路上：等，这样等下去何时是个头呀？吃什么呀？刘奶奶和张奶奶时常接济一下，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同是天生地长的人，怎么活起来有这么大的差别呢？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温饱，就连这小小的温饱问题都满足不了吗？天呀？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