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宗泽来到清雨城后下的第三场雨。
今年的雨似乎格外的多，细雨之间仿佛隐隐含着几股强大的威压，摄人心神。
“哼。”
城中，有人冷哼，震开了身旁窥探的气息。
也只有强大的修士能如此，寻常的修士只能摊开双臂，接受几道气息的巡查，发出无声的抗议。
“北突厥、南玄月、东无量、西血魔，如今已经到了三家。”
巫马伸出三根手指，对着牧翼说道。
“无量殿发生了什么，怎么连消息都没有？”牧翼皱眉，看着眼前的地图。
这地图涵盖了大陆上庞大的疆域，大唐处在正中央的地方，边界最为广阔。
“谁知道呢，”巫马不以为意，“一年多前就封闭了所有的边界，连个苍蝇路过上空都会被抹杀，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有等他们再打开边界才能知道。”
牧翼嘴上应着，心里却留了一道。能让一方圣殿完全封闭边界，恐怕只有圣殿易主这等大事了，再打开边界，说不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我们应当关心的是外面这几方势力。”巫马指向南城外，语气有些凝重，“至少四个九品，六个八品，加起来恐怕都能毁掉一座大城了。”
“听说白衣显迹，他们都来了。”牧翼这一次同意了巫马的说法，点了点头，“叶家、王家、司空家，当年参与追杀白衣的家族基本上都来了。”
“叶家出动了两个九品，”巫马把眼神转向东方，“他们的实力太可怕了，即便是白衣，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不，”牧翼摆摆手，“你不知道白衣的可怕。他们还会派更多八、九品的修士来的。”
“大陆上去哪找那么多九品？”巫马皱眉，“现在到的九品还不够压死白衣？”
牧翼看了巫马一眼，说道：“当然不够，你以为叶家家主与寻常九品比起来如何。”
“自然无法比较，叶千羽有九品上的修为，至少可敌三位九品下的修士。”
“白衣和叶千羽比起来如何。”
这个问题一出口，屋内的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还会有更多家族派出族中高手的，他们害怕，害怕白衣归来。”牧翼轻言说道。
“我记得白衣有在洛水显现过踪迹吧。”巫马想起前几年的一桩旧事。
“去了三个九品，一个八品。”
“白衣呢？”
“没人能把他留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岔开了话题，避免再提起白衣的事情。
……
清雨城，擂台。
“下一场，来自东方悬空寺的慧空法师对战圣教弟子白鸿雪！”
“嘿，这下一场可是有看头。”有围观的人评论，“悬空寺，圣教的两位行走，今日倒在这里碰上了。”
所谓行走，便是某一大教或某一大派行走世间的年轻弟子，往往一方势力只有一位。行走代表着背后的势力在修行界的荣光，往往是势力中最出色的年轻弟子。
悬空寺，圣教无一不是名声响彻大陆的大势力，尽管今日微微下着点小雨，但丝毫没有阻了众修士的热情，因为这擂台比武，的确很有看头。
白鸿雪，人如其名，一袭白衣，肤色白皙，到真像唐朝北方下的小雪，衬托出了圣洁与无暇。
这一切却偏声落在一名男子的头上，可羡煞了围观的女子们。
另一方，慧空无声地走了上来。
确实是“无声”，在场的众人甚至没有注意到慧空是怎么走上擂台的，他便站在了那里，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白银级的对决，确实少见。”有年纪稍大一点的修士注视着场上，“若不是这传承出世，清雨城平时哪有这么热闹。”
铛——
擂台钟声响。
钟声响起的刹那，白鸿雪向前走了一步。
一步，几尺不到，却恍若隔了千里。
一朵白莲在白鸿雪脚下盛开，接着，两朵，三朵……近二十朵白莲随着白鸿雪的一步，在地面上凭空生长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仿佛都闻到了白莲圣洁的气息，纷纷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向场内看去，想要看悬空寺的行走该如何应对。
慧空默然不动，待那股气息弥漫到了身前，他才缓缓张开了眼睛。
“佛由心生。”他张口，复又闭口。手中结印，驱散了身前白莲的气息，反而铺就了一条散发着佛光的路出来。
这二人的对决，倒不像是白银级的交锋，倒像是两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在互述大道真义。
宗泽也坐在观众席中，尽管为二人画一般的战斗感到赞叹，但他很快注意到了高一层的观战席上，有一人身穿青色长袍，正在奋笔疾书记着什么。
四方圣地。他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几个月前，陆昀天在告诉他修行界评定的标准的时候，曾经提过这个有名无地的圣地，尽管没有划出来的的地界，但实力，尤其是探测的实力，着实难以想象。
他猜对了。青色长袍的中年人正是四方圣地驻在清雨城的记录官之一，专门负责记录擂台上的数据，传回圣地。
“白玉生莲，回元佛路。单凭这两招，这两人就应该列在五品中。”记录官抬头看了几眼场上的局势，然后又低下头开始写到：“白玉生莲第三重，回元佛路第四重，悬空寺行走更胜一筹。”
与他计算的分毫不差，场上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
慧空向前走着，保持着平时走路的姿势和步调，白鸿雪却有些吃力了，他堪堪抵住慧空踏出的佛路，幻化出的白莲也失了许多光彩。
“慧空五品上，白鸿雪五品中。”记录官的笔沙沙作响，丝毫不停歇。
宗泽与在场的大多数人一样，已经被这场美到极致的战斗迷住了眼睛。一方步出白莲，幻若碧玉；一方心生佛路，灵动出尘。
宗泽自然认出了慧空便是自己前日在路上遇到的小僧，当时被对方一句话便震撼了心神，回去后宗泽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时搁置。
他想等慧空这一战结束，上去讨教一番。
白莲四落，雨幕之下，随风摇动。微风伴清雨，鸿雪出白莲，如画一般。这幅画中，一名男子踏莲而行，自云中来，只是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佛光本是威严的，但今日由慧空演绎出来，却丝毫不弱于白玉生莲。雨在佛路旁自动避开，丝毫无法沾湿慧空平静的面容，他就这样走着，静静地无声地走着，却好像要告诉世界，关于佛的一切。
只是战斗总有落幕的时候，一方胜，便定有一方会败。
于是持续了几分钟后，白鸿雪败了，身周的白莲散开，落入地面，消失了踪影。慧空也双手轻挥，佛路淡化，终于不见。
“今日有幸与大师一战，受益匪浅。”白鸿雪开口，这一战他心服口服。
“施主战斗的方式，与其他圣教弟子，完全不同。”慧空微笑，心中也免不了有几丝疑惑。
白鸿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与慧空对视了两眼，对彼此的想法都了然于胸。
“慧空法师胜！”
“佛心坚定，嗯……应该再加一点儿。”记录官一怔神，又往纸上加了几笔。
“这样就可以给圣地交代了……”
城外，有几双眼睛也注视着这场战斗。
“悬空寺日渐强盛了，这个行走，很不错。”一道黑影立身在云层之上，云层却丝毫遮掩不了他的眼神，心到之处，神识便到。倒不如说这世上，都没几个能拦得住他的人。
旁边一个人站立着，对黑影的话不置可否：“那几个藏起来渡劫的人，恐怕也是抱着挤掉白马寺，皆归悬空的念头吧。毕竟悬空多年以前，可是吞并了灵隐寺和寒山寺的。”
“少林寺在这件事上，和白马寺可是站在一起的吧。”黑影身形丝毫未动，在云层之上，仿佛是临凡的神祗一般。
“不好说。”另一人没有即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倘若有一位九品的强者来到云端之上，定会一下认出两人的身份：叶飞，叶阳！叶家出世的几位九品高手，出了其二！
“发现他的踪影了吗？”黑影正是叶飞，他此时站起身来，望向叶阳说道。
叶阳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一位九品上的修士若是有心隐藏，恐怕家主来了也难发现。”
“那我们就等他自己露出尾巴，”叶飞微眯起眼睛，“传承迟早要现世的，我不信等到那一刻，他还能沉得住气。”
两位叶家的强者，如阴影一般笼罩着清雨城上空，即便是另一位到来的王家九品修士，也不敢在叶家的面前触其霉头。
三位九品修士加起来，能够把一个小型国家从地图上完全毁灭掉！
在大国，九品修士也是战略级实力，今日为了白衣，几大家族竟连续派出了三位，后续还有更多！
白衣的阴影，依然在这些家族的心头上，挥之不去。
云层上的对话没有影响到云层下的热闹，宗泽刚想离席去找慧空的时候，只听场上一声报幕覆盖了整个擂台。
“下一场，叶家公主叶语拾，对战道门行走宋凝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