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人坐在摇摇晃晃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脑后还扎着好几圈绷带。
宗泽在一旁讪笑,讨好似的略弯腰,那根木棍早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地方。
他心里却是郁闷无比。
谁会想得到,原本定在明天来的师父,会昨天晚上便到了茶楼!
谁又能知道,这师父竟然不走寻常路,大半夜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且自己又给了未来的师父一闷棍!
看着师父后脑勺肿起来的大包,宗泽想笑又不敢笑,只得硬生生憋着,看向旁边的林老板。
林老板此时也是脸色铁青,这陆昀天,好好的大门不进,偏生要从侧门走。从侧门走也就罢了,还没有惊动自己,就被未来的徒弟给了这么一下!
虽然林老板也知,凭陆昀天的实力,宗泽的一棍本来断然是不可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大包,他只是在自己徒弟面前耍耍性子罢了。
“咳咳,师父……”宗泽尴尬地开口,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不是。
青年人左眼微抬,瞟了一眼宗泽,宗泽顿时汗毛倒竖,然后又迅速合上,恢复了刚才冷冷的神态。
“师父……徒儿错了,求师父原谅。”宗泽腆着脸说道。开玩笑,自己未来还要指着您老人家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在乎这一时。
“那你说说,你哪儿错了?”陆昀天此时心里也有一丝震惊,自己为了躲开林云的神识,暂时散掉了修为。尽管只有肉身保留着实力,但居然会被宗泽留下这么大一个包。
想到那个包,陆昀天还有些吃痛。情况并不如林云所想,而是真真切切的疼痛和真真切切的大包啊!
自己还有半只脚跨入世界最高的一层,居然被这小子给了一记,这简直是人生天大的污点。
“师父说哪儿错了,徒儿就哪儿错了。”宗泽趁着林云又张开了左眼,赶忙说道,“一切听从师父差遣。”
“嗯……不错不错。”陆昀天似有些满意,终于张开了两只眼睛,正视着宗泽。
“下四周训练量加倍。”
“什么?!”宗泽一下被这“幸福感”砸晕了。
“三倍。”陆昀天微笑地伸出三只手指。
“……”宗泽这下不敢再说其他,只是咕哝了几句“一切听从师父派遣”,生怕师父又给他加训练量。这师父虽看起来比老板小一些,这狠劲儿可是丝毫不让啊!
老板站在一旁,看而不答。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陆昀天和宗泽互相道了名字,宗泽行了个弟子礼,这拜师会就草草结束了,毕竟二人都不是纠结于这些琐碎事情的人,马上开始了练习。
宗泽哭笑不得,看着陆昀天手里拿着的那根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木棍。
“师父,您这是……”
“嗯?”一个“嗯”字,却吓得宗泽胆战心惊,莫不是这师父要趁此机会报了昨天的一棍之仇吧?
陆昀天心里当然不作此想,这棍子被老板收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一根普通的木棍。不过此时他也不对宗泽多讲,一手拿着棍,“啪啪”的拍击另一只手,看似温文尔雅的脸庞在宗泽眼里丝毫不亚于阎王,甚至比老板还要可怕几分。
“没事,没事,师父我们今天练习什么?”宗泽大汗。
“把林云教你的剑法拿出来给我看看。”
“弟子现在用刀不用剑。”
“哦,那就用刀。”
洛水的初春总是伴着一丝寒意,比其他地方要冷上不少,尤其是这四季常有的风。初春的风丝毫不减冬日的烈,但吹过拾语茶楼时,茶楼里的人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停,停,停。”陆昀天不耐烦地说道,“这里的动作,又做错了,告诉你多少遍了,要幅度小一些,劈的这么大,你是想上天吗?”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木棍就上了宗泽的手臂。
“啪!”
“啊——”
茶楼里的人摇头失笑,想着定是老板为这小伙计找了个刁钻的老师,只是茶楼诸人不知,一个小伙计何劳老板亲自出面求师,也不知道这老师的身份是谁。
陆昀天的大名,影响了四分之一的大陆,剩下四分之三也略有耳闻。
只是宗泽此时不知道而已,要不然可得高呼几句:“师父不疼!再来几下!”
陆昀天似乎极擅教习,每一个时辰休息二百来息,这样倒也不累。这二百来息的空当,陆昀天便向宗泽讲刚才的不足,以及很多自己的心得,常让宗泽目瞪口呆,心有所悟。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解。”
“你说。”
陆昀天坐在大树的枝杈上向下盘坐,这一天的训练也让他十分满意,看来这宗泽的确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年轻人,说这话的时候,他似乎也忘了他也只有二十三岁而已,比宗泽大不了多少。
“这所谓修行,究竟是什么。”
陆昀天一惊,从枝杈上翻身下来,细细打量着宗泽。半响之后开口道:“你现在的理解是什么?”
宗泽皱眉思考了一会,抬头看向陆昀天:“弟子私以为,修行修的是肉体与神识。只是这标准该如何判断呢?可有一种衡量的办法?”
“好!”宗泽提出的这个问题,显然让陆昀天很欣赏,脸上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今日我便与你讲讲。”
“弟子洗耳恭听。”
“当今大陆,修行法门千奇百怪,各有千秋。评定着修行实力的确有一组织,名为‘四方’,世人皆称‘四方圣地’。要知道当得起‘圣地’二字的,世上也仅有八九位,无一不是实力恐怖的大族。”
“还有七八个?他们叫什么?”
“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陆昀天清了清嗓,接着说到,“四方圣地有三张榜单,卜算、天机、上邪。卜算榜算法宝,天机榜记家族、帝国,而这上邪榜,自然是记天下修士的。”
“上邪榜分为十层,每一层皆为一‘品’,从低到高,依次向上,但这千年来的修行法则有些怪,传说古时修士皆修境界。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原因,所有的境界全部破碎,修士们开始修行更本源的东西了。”
“所谓返璞归真。去了境界,这修行路虽是前半段畅通无阻,但到了后面却是难如登天,最宽的一条缝隙,便是圣人与准圣之间。”
“但是,正因如此,品阶之间跨度并不明显,提升的空间却很大。一名昨天还是三品的修士,今天变成了五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修行便是如此,充满了奇妙。不过这评定的方法只有一种,也是今日最重要想要告诉你的。”
此时宗泽一改刚才有些听倦了的神色,眼神发光的看着陆昀天。
“那就是战力,真正的实战。”陆昀天微笑的看着面前的徒弟,想到当年玩世不恭的自己,不由得摇了摇头,收拢了一下情绪。
“诸如擂台、武斗、战争之类,都会被上邪榜计算进去,根据品级的不同,他们还会发放一个腰牌,上面写着你的品级。有些大修将腰牌作为身份的象征,有些不问世事的高人则不会接受,还有想故意隐藏实力的人。”
“至于上邪榜评定的具体标准,很细,你不妨回头去洛水城的四方圣地分部看看,便能略知一二。”
陆昀天略一沉吟,望向宗泽,道:“你现在的实力,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在四品到五品的样子。”
“我已经四五品了?!”宗泽大喜,但迎面就被陆昀天泼了一桶凉水。
“我的弟子,怎能止步于四五品?”陆昀天轻哼一声,“有这么高深的师父,那未来定然也是问鼎世界的存在。”
宗泽暗暗腹诽,尽管宗泽佩服于陆昀天的实力,可是师父却……太过张扬了。
想到这儿,他再度看向师父,却突然发现了奇怪的一点:陆昀天的眼瞳深处似乎有些微微的紫色,尽管黑色的长发遮蔽了一些,可细看之下确有一些不同。
但宗泽也不好意思发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万一这是师父当年闯荡江湖时留下的什么见证呢?那师父岂不是又要自鸣得意一番了。
当时的宗泽还没有往更深的层次想,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陆昀天是除了自己见过的白衣以外,最强的人了。
……
早晨的集市熙熙攘攘,说乱倒也不乱,年轻的小僧穿梭在人群之间,向路人微笑的点头致意。
好些逛完集市的上了年纪的老人注意力都转向了这名小僧。毕竟自几大寺不问世事之后,在寻常百姓之间,能遇到僧人的几率便少之又少了。
而这名小僧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嘴角始终带着微笑,不像很多修士,看向百姓的神色十分冷漠,小僧自然迅速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可惜小僧只是“万花丛中过”,只在此城停留片刻,便向着目的地清雨城去了。他倒是记得师父的嘱托,在红尘中多炼炼心。
手中握着出寺前师父送与自己的彩珠,心里便安了几分。
“小僧慧空,自东土悬空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