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木棍,宗泽自然再熟悉不过。
洛水城,拾语茶楼,林云老板手里常握的那根木棍!
即便远远隔着,他也能凭借神识清楚的闻到那根木棍的气息。
五品的神识,用来探测或许有心无力,但如果用来看人,那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况且宗泽的神识强度一直异于常人,这是陆昀天用头上的大包承认的事实。
那握着木棍的人是谁?
林云?陆昀天?还是白衣?
宗泽此时已经陷入了震惊与思考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前的举动。
倪灞霸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有四品,对于天上发生的事情还难以看到。
但六品的圣地弟子,五品的叶语拾和宋凝雪,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尽管先前几人在交谈,但谁也没有停止对战场的观察。
尤其是天上的。
几人都望向了情绪波动极大的宗泽,心里不禁生出了疑问:那抽出木棍的九品高手,是宗泽的什么人?
“不帮任何人,就是要战所有人。”叶飞判断出了这话隐含的意味,眼中寒光大作,叶家引以为豪的神识森然锁定了那挂着诡异笑容的人。
叶阳拔剑,九品的战力终于在此时被激发,全然没有之前淡然一笑的风度,他怒意横上心头。
什么时候,叶家也能被挑衅了?
巫马与牧翼心中讶异,开始判断这人是不是疯子,旋即又摇了摇头,臻至九品的人,又有哪个不疯。
悬空寺的高僧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一点,这人的话,并没有对着自己说,或者,他的气息根本没有触及自己。
一番权衡之下,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但在场的所有九品高手似乎都忘了一个问题:这人哪来的信心,去挑战这么多九品的强者?
九品之间,一人就足以扭转战局,一人战五位,除了叶千羽和白衣以外,却根本没有听说过。
但眼前的人,显然不可能是叶千羽,气息上也不是白衣。
巫马心生警觉,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局,不过他很快压下了那莫名的疑惑。宣磊大将就在附近,只要没有其他人干预,天策府在这一战中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
想不到那人竟然收起了诡异的笑容,将木棍直指巫马,说道:“天策,今日要全灭在此!”
何等狂妄,但语气中透出的又是何等自信!
巫马皱眉,心中划过无数人影,但随即他又暗中摇了摇头,他没有惹过这样的人。
他回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牧翼,但也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既然无仇,那便是挑衅。
叶家此时觉得啼笑皆非,看出了这人强压着的冰冷的杀意。
“这位道友,我们认识吗。”一直没有说话的牧翼突然开口,漠视着那人。
“自然是不认识的,”黑影手腕一抖,气息在无形之中锁定了巫马,“那又如何?”
“你在挑衅天策府吗?”
“那又如何?”
同样的四个字,彻底激起了巫马和牧翼的战意。
“死吧!”
巫马身怀飞行秘宝,率先出击,他强行挣脱了那人气息的束缚,须臾之间便到了对方的背后。
想不到,那人丝毫不在意,竟将背后留给了巫马,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木棍却敲向了牧翼!
说是击与打,都不合适,在场的众人看的分明,真的是敲!
那根木棍一点气息都没有发出,但恍如天雷一般,直挺挺地敲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牧翼好歹也是九品高手,还未等木棍靠近他的身体,他在空中倒旋飞出,就好像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是坚实的土地一般,他双掌拍出,硬生生接了这一棍!
“咚!”
没有土地,自然也没有烟尘扬起。但发出的响声传遍了整片战场,令下方所有修士悚然一惊,不知有多少人无法承受这一敲散出的余波,在战场上跪了下去。
跪下去的人,自然没有好下场,很快被旁边反应过来的对手砍掉了脑袋。
牧翼收回手,那人也抽回了棍。
与此同时,巫马的攻击也到了。
巫马枯瘦的手里攥着一柄剑,此时正散发着红光,向着那人的背后直插而去。
他怎么会这么大意?这个想法在巫马的心中一闪而过。
此时他的剑尖还差零点几秒就要碰到那人的衣襟了。
零点几秒,足以干很多事。
比如叶飞一脚踏出直取巫马的头颅,叶阳双面夹袭,向着牧翼而去。
再比如悄无声息间那人就失去了踪迹,却在叶飞的背后出现。
再比如又一位九品高手飘然而来,刚刚到达传承的战场。
宗泽注意到了,于是刚捡起的茶杯又掉到了地上。
叶语拾也注意到了,她紧紧抓着窗下的栏杆,紧张地注视着下一步的动向。
宋凝雪也注意到了,不知为什么,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下方的战斗,比起上方来,少了一丝玄妙,但却是真真切切的血与刃的较量。
战场上的呼喊声,比起之前小了很多,也许是大家都喊累了,也许是之前喊的人都死了。
一名弟子行走在战场上,他身上穿着青黑色的道袍,背后印着一个大大的月亮,月亮旁边的衣衫已经被撕开,露出极深的伤口,还在向外涌着黑色的血液,堵也堵不住。
北突厥、南玄月、东无量、西血魔。这是玄月派的弟子。
玄月之前在四方势力中排行第二,但自无量殿闭门谢客之后,玄月派便稳稳地坐在了第一把交椅上,门下精英弟子无数,大有南进的态势。
唐朝四周原本如狼似虎,但都不敢染指大唐国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天策府的存在。
四个强横无比的势力,都被天策府压着打了很多年。
此时听说清雨城有圣人传承出世,一直绝望的玄月派突然看见了希望,在高端战力上战胜天策府的希望,哪里能够错过?
玄月派领着突厥、血魔,带着无数弟子提前很多天就到了清雨城附近,先前围着清雨城,等待时机出手。
虽然与预计传承出世的时间有些变动,但丝毫不妨碍玄月派在战场上的优势。
但玄月派的九品哪去了?
不仅是玄月派,突厥与血魔的九品高手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既没参加天空的高端战力对决,也没来下方战场收割。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被请来喝茶了。
宣磊微笑地自斟了一杯茶,爽朗地冲在场憋屈地坐着的人一笑:“来,干坐着干什么,喝茶,喝茶。”
玄月派的九品先打破了尴尬,是一个白胡子老头,他搓了搓手,紧张地拿起面前的茶杯,却没有往里面倒茶。
能让九品高手如此紧张的,自然只有天策府的上一代神将之一,宣磊大将了。
神将这个词,可不是乱给的,天策府一代只有三位神将,由府主之下最强的三个人组成,可见宣磊大将恐怖的实力。
也难怪只有玄月派的老头敢端起茶杯,毕竟年岁比宣磊大些,其他两个势力的九品连大气都不敢喘。
宣磊大将皱了皱眉,有些不愉地说道:“我今日唤诸位来喝茶,莫非诸位这么不给我面子?”
“不敢,不敢。”突厥与血魔的九品连连摆手,也都端起了一点茶都没有的茶杯。
宣磊大将这才面色微松了些,他眼神仿佛不经意瞟了瞟天上的战斗,一丝忧色闪过。
只不过在场的几人都低着头,没有注意到罢了。
他又将目光放回地面的战斗,恰巧注意到了那位颤颤巍巍走在战场上的玄月弟子。
他指了指那名弟子,脸上略带着欣赏,说道:“谢兴,你教出来的好弟子。”
叫谢兴的老头这才反应过来,抬头望向战场,以他九品的修为一下便注意到了深一脚、浅一脚在战场上行走的弟子,他有些担心,转过头来,向宣磊行一礼,说道:“大将,还允许我将三弟子带离战场,以免糟了杀身之祸。”
想不到宣磊一点也不给情面,冷哼一声,说道:“小辈之间的战斗,你就不要管了。”
“这……”谢兴刚想辩驳,却又被宣磊一下打断:“这杀身之祸,还少吗?不见得你那三弟子,就没将别人送走吧。”
“他与那些人怎么会一样?”谢兴有些急了眼,他平日里最爱这三弟子,此时看他握着剑的手一直在颤抖,背后狰狞地伤口还在流着血,谢兴的心里也有些不忍,早知便不带他来这里了。
“有什么不一样!”宣磊厉声说道,“我天策府的人也在里面,怎么不见我下场去救?这是一场血的试炼,生死由天!”
谢兴还未张口,便看到他宝贝的三弟子被一杆长枪穿透了心脏,噗嗤声隔着很远都仿佛传到了他的耳中。
“什么——”他看着自己的弟子死在自己面前,有些心神不稳。
场上,玄月、突厥、血魔三方弟子渐渐携起手来,形合围之势,对天策、道门还有很多潜藏的大唐门派进行围剿,情势告急。
但这些,怎么会入了这些九品高手的法眼。
人命如草芥,这些屹立在修炼界巅峰的修士哪个不是双手沾满了鲜血。
宣磊忽然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望了望天空,嘴里咕哝道:“道门呢?”
庄子圣人毕竟是道门的祖师之一,但今天,道门显得有些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