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办公室搬到这边来，就很少再看到恩惠和小雅。难得今天老板没安排什么事情给我，遂，我们三个决定，大吃一顿。重庆火锅，我们来了！
下了班，我们仨去了旁边商场里某家火锅店，更重要的是，有团购优惠。年糕、娃娃菜、火腿、羊肉、毛肚，样样不落，这种时刻，减肥什么的，通通滚蛋吧。
“小海，最近和我们大老板相处得怎么样呀？我可听说，他是单身哎。”小雅不怀好意地说。
“但是啊，我一直觉得，晓雯姐喜欢大老板，于是，等了这么多年，晓雯姐还是单身。”恩惠幽幽地说道。
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啦，我很难见到他的，我只知道他的行程，我自己每天就坐在那张办公桌后面，看着电脑，还有来往的人。其实也蛮无聊的。”
小雅：“对了，小海，恩惠，我最近在学注册会计师。”
恩惠：“你想干嘛？你想离开我们么？”
小雅：“只是在准备考拉，还没有辞职。但是，像我这样，毕业的学校没名气，自己也没什么本事，一直在公司混，靠着工作时间挣钱，我真怕有一天，我在这个城市呆不下去。小海英文棒，又从好大学毕业。恩惠，你老公那么成功，那么有钱。可是我还单着。现在的工作，我感受不到什么成就感啊、价值感啊。记得以前大学的时候，我可一直想象着自己有多牛掰，翻云覆雨，以小时来计工资的。”
恩惠：“所以呢？现在呢？你想离开？”
小雅：“我其实有认真地思考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哎，我希望自己能有一项技能，然后凭着这个技能，有一份高薪的工作，然后找个帅哥结婚。这就是我的梦想啦。而且，我爸妈都是会计，他们很支持我的。”
恩惠：“其实也蛮好的哎。那是不是以后你都很忙啊？再约不出来哈皮了吗？”
小雅：“也没有啦。你俩叫我，我肯定随叫随到的啊。在这个城市，我都没有什么朋友，周末了，一个人待在公寓，不知道干什么，除了上网看电视。对了，小海，你有过你的计划吗？我其实还蛮羡慕你的。”
我：“我啊？我好像真的没有想过，有很多工作，我都很喜欢，但是，我觉得自己做不来。我也不知道哎。我的同学，现在有做老师的，有做翻译的，也有做外贸的。当然，也有在外企上班的。但是，我那个时候，是想要读研的，但是失败了呀。后来仓促地找到了现在的工作。就再也没有什么目标计划了。”
小雅：“那，恩惠呢？”
恩惠：“你们知道我大学的时候最想做什么吗？我想做漫画哎。上班了之后，就很少再画画了，但是经常化妆，哈哈哈。”
我：“恩惠，我觉得你可以在业余的时候继续发展你的漫画呀，我可羡慕你这种了，有特长。”
恩惠：“其实我也有想过啊，只是，工作了五天，周末都很累的，就不想动了。小雅，你加油哦。”
小雅：“我会的呀，我只要想着，考到证，就有高薪工作，我就觉得很开心，很有动力。”
我：“蛮好的呀。赶快吃你的冻豆腐吧。开开心心出来吃，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啦。”
其实，话虽这么说，但我那时心里真的有点乱，自从考研失败后，我就这样浑浑噩噩过来了，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内心到底想要什么，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感觉自己的生活根本不是自己在掌控。
带着这些问题，我足足思考了两天。直到周四晚上下班的时候，老板过来，和我说，财务总监的事情搞定了，既没有转让股份，也没有内部信息走漏。说完，老板多问了一句：“你最近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
老板是过来人，又是成功的人，他应该很有经验吧。于是，我便问他：“老板，这家公司是你年轻时候的梦想吗？”
“你怎么这么问？”他不屑地说。
“老板，我最近就是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可以做什么，又不可能做一辈子助理吧？”我很诚恳地说。
老板问：“你下班有时间吗？”
我：“嗯。”
老板：“下楼，左转，大约走十分钟，有一个餐厅，吃海鲜的。你在那等我，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这算是约会吗？这算是约会吗？这算是约会吗？我点点头，拿上包，就去等电梯了。
一楼大厅有全身镜，我照了又照，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脸，多涂了一点唇釉。
没等多长时间，老板就过来了。
他点了青口、扇贝什么的，我不知道该点什么，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他也就一做主，点好了菜。
“你现在可以和我说一说，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有什么计划和打算了吗？”他认真地问我。
我：“我大学的时候，其实有想过做记者哎，做国际新闻的那种。”
他：“然后放弃了？年轻人都是这个样子。”
我：“我不是放弃，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喜欢了，因为不自由。”
他：“可是你现在也不自由啊？每天坐在办公桌旁边，看着电脑，看着人。”
我：“后来，我有想继续读研，安静地去做研究，这样的工作很惬意，也很干净。”
他：“干净？什么意思？”
我：“没有那么多规则，不需要讨好，不需要欺骗，认真做好研究，更深刻地认识这个世界。”
他：“没有什么圈子是完全绝缘的。你的性格不适合。”
我内心一沉，虽然你是个大老板，可是，你又不了解我，你凭什么就可以断定，我不适合，凭什么随随便便限定我的人生发展。
我保持沉默。
他拿了两个扇贝，放在我面前。
我轻轻说了一句“谢谢”，埋头吃了起来。
他慢慢地回忆道：“高中毕业后，我父母送我去美国念书。在霍普金斯大学，修了数学与经济学。毕业后就来了上海，先是给别人打工，后来和几个同事出来合作，再后来，我自己单干。”他喝了一口茶水，问我：“对了，你是92年的，对吗？”
我：“嗯，是的。”
他：“真的好年轻，太小了。”
我：“是有多年轻啊，你呢？”
他：“我比你大14岁吧，这么说吧，你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已经念大学了。你看你有多年轻。”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啊”我连忙说。
他：“我也什么都没有啊。”
我心里默默想，那么大一公司，你还什么都没有，你是“0”的话，那我就是负数了吗？
我突然问他：“老板，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他：“你说？”
我：“我在您的办公室看到了一个小房子，你应该知道吧，就是那个小房子，是你自己做的吗？应该，应该，应该不是吧？”
他：“不是我，那还会是谁？”
我：“您做的？太神奇了！不像呀。”
他哈哈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像？”
我：“就是不像呀。我喜欢做，我很喜欢DIY。可是，您……不像啦。”
他：“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喜欢呢？”
我：“我啊，我很享受制作的过程，因为，那个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制作上，比如，小房子里的一个小小盆栽，制作好了，我都会很有成就感，很开心。这种DIY不仅让我感受到满足与成就，还可以让我暂时忘了生活中的烦恼与压力啊。”
他微笑地看着我，说：“你和我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生活吧。”
我：“你想知道什么？”
他：“随便说说吧。”
我：“我和我舍友都不会做饭，周末我们会在家里煮泡面、下饺子吃，当然都是速冻饺子。偶尔，也会在家里做火锅，因为很简单啊，只需要买好食材和调料，然后放进锅里煮就好了。但是，有时我们也会出去吃。老板，你会做饭吗？”
他：“会一点，以前在美国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住，会在家做饭。”
我：“大学的时候，我们都是吃食堂或者外卖。有一段时间，我在忙考试，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去食堂吃饭，舍友她们都以为我交了男友，每天都和男友吃饭。我有过两次门禁之后才会宿舍，而且都是因为烫头发。头发太多，花费的时间总是超出我的预想，直到门禁才回到宿舍，都是舍友起来下楼，给我开门。现在想来，虽然那个时候生活质量不高，但是，还蛮开心的。”
他：“你们同学之间现在还联系吗？”
我：“当然有啊，关系好的都一直有联系。不知道以后十年同学聚会是什么样子，很好奇哎。”
他：“还需要点些什么吗？”
我：“不用啦。差不多了呢。”
他叫了一声买单，我也在掏钱包，他回了一句“不用了”。
晚饭后，他开车送我回家。车上，一开始，我们两都没说话。
我忍不住偷偷地看了他几眼，他察觉到了，问：“你会开车吗？”
我：“我有驾照，但是一直没机会真正上路开。”
他：“你想试试吗？”
我：“老板，你确定吗？我没有真正在路上开过哎。”
他没吱声，而是开到前面可以停车的地方，停了下来。
天哪，这是我第一次上路，而且还是老板的奔驰，我原本想像的是，我第一次上路一定开的是一个二手的破旧的桑塔纳2000之类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老板，问：“您准备好了吗？”
他看着前方，笃定地说：“放心大胆开，出了问题，我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