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留在畈圭,也断了一时半会去大漠的念头。且不说自己能不能跑过黑面汉子,就算跑出了畈圭,他是沿原路返回,还是进大漠?
进大漠可不比回靖西,连商队都没人收,自个儿一个人去了大漠,不走岔了路,也得活活饿死,怎个都得变成一对枯骨。
方子啥时候学会动脑子了?还想得这般缜密。
黑面留方子在畈圭自然不是真的需要这么一个打杂伙计,大漠风沙这般大,前一天扫了地,一夜过去,就又被黄沙覆上。
再者说寻常百姓家又不是啥大户人家,地都是黄土,难不成拿着扫帚要扫一个大坑埋了自己?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闯江湖的人手就得有把趁手的刀。
畈圭城不大,江湖气息却颇浓厚。
按着黑面的话说,给方子找个师傅,将来也有门手艺好过活,手艺熟了,也不会拖累他们。
方子别的可都好说,一听这又来了个师傅,打心底的不情愿,心里头可只认定了破庙里头那个穿布衣的乞丐师傅。
方子现在怕黑面都来不及,这些话自然没说出口,但心里打自己的小算盘,俺虽然嘴里喊你句师傅,心里可不这样想,似是这个说法劝服了自己,也就过了心里这道坎,安安稳稳的留下来打铁。
也未做休整,第二日黑面就差大胡子把方子送去学徒。
大胡子走在前头,仰着头跟方子吹嘘到,打铁的老儿跟俺可是旧识,见我之前手上缺把趁手的家伙儿,便应了俺要打一把好刀赠我,这话儿没说完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扭头又问方子道,你知道这叫啥不小方子?
方子挠挠头,手都快把头发揪断了,屁愣是没放出来一个,大胡子似是知道方子说不出个子丑来,神色甚是得意。
这叫好马配好鞍,这好刀自然是配我这般好汉了。
话音儿还未落,原是两个这般聊闲未察觉已经到了铁匠铺门口,大胡子一听这声轻咳,扭头望去,直羞的满脸通红。
打铁师傅把手交叉在胸前,站在铁匠铺门口,大胡子一见打铁的老师傅似是为刚才与方子吹的牛皮不好意思,忙上前行了个抱拳礼,姿态甚是恭敬,这眼神可一直不敢与老师傅交接。
这一紧张一慌乱说话都不那么十分利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老,老师傅,这就是俺大,大哥托我给您送来的徒,徒,弟。
话毕扯了愣着的方子,一把推到前头去了。
老师傅眯着眼,看也不曾看方子一眼,颇为不屑的问道,这瘦猴徒弟可当真是给我来抡锤打铁的?
似乎是老师傅的话惹的方子不乐意,也似乎是方子被大胡子先前那一推还记恨在心,这小倔脾气又上来了,一手攥着拳头,一手指着老师傅。
大叫道,你这老头对俺胡子大哥不恭敬在先,胡子大哥对你行礼你为何不还?我胡子大哥大人大量不与你仔细计较,俺方子也就咽下了这口气,你本应该恭恭敬敬的把俺请进去茶水伺候好,你这老儿颇不识趣,胡子大哥可是大漠一等一的好汉,我方子脾气好,胡子大哥脾气可爆的很,怕是明日就给你拆了这铁匠铺,让你这老头儿,背着铺盖也去睡那马厩。
大胡子哪知道这小娃子这般胆大,一句俺胡子大哥可是大漠一等一的好汉,说的大胡子甚是羞赧,忙把方子一把捞回来,捂住了嘴,看方子那架势怕是还得说个下去。
大胡子甚是尴尬,这老师傅眯着眼倒是往方子这边瞧上了两眼,徐徐说道,你胡子大哥还有这般能耐让老头我去睡马厩啊?
听到门口吵闹,屋里出来了几个年纪与方子相仿的几个少年,或许是跟老师傅学打铁铸剑,这一个个都颇为健壮,怕是抓方子如同抓只小鸡崽。
几个人还以为是哪来的不开眼的人闹事,一个个颇为新鲜,这闹事闹到了铁匠铺,的确新鲜。
这四五个少年便要上前围住方子与大胡子二人,老师傅一举手止住了这四五个少年,对大胡子说道,老头儿我欠你大哥一个人情这遭就不把你俩赶出去,明日便让他来这好给我做个打铁的学徒。
至于能不能进了我这铁匠铺边看这嘴巴伶俐小儿的腿脚拳头是不是也这般厉害。
也不等方子搭腔,转身就走。
咱方子啥最厉害?自然是这拗脾气,你这小老儿说不让俺进,你以为俺还真进不去了怎的,脚一蹬地,迈开步子就往屋里冲去,铁匠师傅不让方子进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法儿,门口狭窄本来便容不得几人通过,这几个胳膊都抵得上方子腿的学徒往门口那一站,绕是方子步伐再是灵活也施展不开。
兴许是老师傅提前交代了声,这几人堵在门口寸步不移,方子一头撞向人墙,墙倒是纹丝不动,方子反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人一旦拗起来,言行举止都带着那么股不服输的劲,也不顾拍拍尘土,方子一打滚站起来又向人墙发起冲击,结局与先前并无二致。
这时老师傅拎了把大锤出来,看这大锤的模样怕是重量轻不了,方子眼神机灵,看着几个学徒给老师傅闪开了道,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默想着,这几个壮学徒俺冲不过去,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可你个瘦小老头儿,能有几分气力,脑子里这般念叨着,又一翻身想来一招出其不意制胜。
大胡子站在门前,这遭也不是先前那个凡事怕甚怕甚的大胡子了,看见方子一次次被撞出来也不曾拦着,这次果不其然,方子飞得更远,摔得比之前重的多。
心里念叨着,你方子胆可比俺大多了,大胡子佩服佩服。
这徒弟都能让你飞个三丈远,师傅一出马,岂不让你飞回靖西去了?
大胡子忙上前扶起方子,扶方子前还又给老师傅行了个礼,才把摔得七荤八素的方子拽到肩上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