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饭,我们把满御送到了门口,他的父母开车把他接走,我们七个人吹着凉风,漫步在校外。
满御因为次日赶飞机并没有喝酒,其他人倒是借着送行喝多了,我们几个酒量都不怎么样,一点啤酒就让我们上吐下泻,生不如死。
一路上沿着学校门口的商铺,此起彼伏地吐着。尽管那些排泄物一点都不像我们刚才喝下的酒,却依然散发着刺鼻的酒味。
大圣是真醉,盯着自己吐在地上的秽物看了半天,忽然疯狂大笑,停都停不下来。
兆聪拍了拍他,“你笑什么,喝酒喝傻了?”
大圣楞了一下,忽然又哭了,怎么劝都劝不住,街上路过的行人就像看傻子似的,都报以同情的目光。
涛子酒量最好,“别哭,争点气,看你像什么样子。”
大圣不再哭,想站起来却东倒西歪,阿力赶紧扶住,才不至于让他倒下去。
阿哲问涛子,“这家伙喝假酒了还是怎么了?”
涛子打了个酒嗝,“我们中午看见了章灵韵,还有他的男朋友。我心止如水,倒是没什么,可这家伙经历少,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我也喝得不少,头痛欲裂,“你们不是去年就知道人家有男朋友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死心?”
“这种事,哪里是说死心就死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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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摇摇晃晃互相扶持,终于到了寝室门口,兆聪说,“满御这家伙还可以,临走时和我打了个招呼,说对不起我,去年他用我的小灯烤袜子,结果搞成了火灾,最后让我吃了个治安警告。”
我们都是听过算数,其实后来大家都知道,当时火灾这件事发生的唯一可能性是什么,只是等满御自己说出来,他终于还了寝室长一个公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寝室还是四个人,你们寝室,空了一个人了。”兆聪悠悠地拔出钥匙,打开了403的门。
我们笑笑,“这位子总会有人来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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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还没开学,大家也趁着宿醉未醒的酒意,打算肆意地在床上躺一天,享受开学前的最后时光。
本来我可以躺上一天,但是明姐来了电话,她自从不再怎么上论坛起,这几个月都不怎么和我联系了,期间问过陈子阳,他们也没怎么联系。
“明姐,好久没给我打电话啦。”
“秋实,你能来我这里一下吗,我有点事。”
对面床上的涛子和阿哲,还睡地稀里糊涂,我已被电话里明姐失魂落魄的声音吓醒。
我强撑着眩晕的脑袋,进了卫生间,小心翼翼地洗漱,唯恐吵醒两个室友,自从知道满御要走,并且真的在昨天送走了他之后,非常害怕现在我无心之举会影响友谊,会成为将来大家分手时的芥蒂,虽然我知道我们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但是我还是想要尽量留给涛子和阿哲他们一个我正面的形象。
我穿上衣服,轻轻的关上了门,拨通了明姐的电话。
“姐,我出来了,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我在理工学院大楼的实验室,以前带你来过的。”
“好的,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到。”
没想到听了我的安慰,明姐居然在电话那头抽泣起来,我一下子急了。
“别哭了,姐姐,我一分钟内到。”
我快步跑下楼,打开自行车锁,骑车狂蹬。几十秒钟后,到了理工学院大楼,停好车拔了钥匙,就冲上二楼,整个过程几乎就在一分钟内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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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姐就坐在电脑前,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情绪比我想象中要镇定。
“姐,你怎么了?电话里的声音那么吓人。”
明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脸色苍白,显得很憔悴。
“弟弟,来,坐这边。”她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我给你看一些东西,是你姐夫的。”
我听她话坐了下来,看着她的屏幕,明姐总是在我面前称她男朋友是我姐夫,很恩爱的样子,今天这个称谓听了却让人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最近一直觉得你姐夫神神秘秘的,约他出来也不出来,总是推脱有事情,即使约出来了,看上去也像有心事,我们聊天总是觉得很怪,有心无神的。”
我心里没心没肺唱着,“说话的时候不认真,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想起半年前的自己,在面对林心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做作和自欺欺人。
“然后我就一直注意观察他,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对劲,譬如有时候看他明明写完邮件发成功了,可是等我去看他邮箱的时候,发件箱里却没有邮件。以前他从来不删掉已发送邮件的,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哦,他的邮箱你有密码能登录。”
“是的,他的电子邮箱密码就是我的生日。”
我表面镇定,内心却波澜起伏,一想到我那时也把林心悠的生日当做我所有需要的密码,就有难以隐忍地阵痛。直到现在,我的邮箱密码还是她的生日,虽然已经和她分手,但是键盘敲起来却还是那么理所当然。
“我今天早上和他一起过来做多媒体的课件,又看到他收了邮件,发了邮件。后来我们老师给他打了个电话叫他去,他临走前把那两份邮件删除了,我看的很清楚。”明姐脸色随着对话变得越来越严峻,“但是大概是老师的电话让他紧张,我看到他删除邮件却没有清空废件箱,在他走后,就又去查看了一下。弟弟你自己来看吧。”
其实我已经差不多猜到了这可能是一封是什么样的内容,我看到的邮件也确实证实了我的猜测,难怪一贯性格优雅的明姐,居然也会如此激动。
要知道当时即使因为刀客和夜魅事件,被一群不明真相的人千夫所指时,明姐都笑看风云,保持着一份令人钦佩的从容。
姐夫收到的那封邮件,是个女孩子发来的,心中以亲爱的开头,以想你结尾,谁都能想到,双方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写信了。
比起这封暧昧的来信,姐夫发出去的那封信,才是令明姐奔溃的。朝夕相处的男朋友,发给另一个女孩的邮件中,极尽讨好,甚至不惜可以贬低现任来吹捧对方,我能想象到一个女人,会有多绝望。我看完了觉得恶心,我想明姐看了更多的是伤心。
姐夫发出去的邮件,是约姑娘今天晚上再次见面,并且还告诉了她,他自己已经掌握了一些避开明姐的方法,这样一封充斥着温柔和欺骗的邮件,像冰冷的刀子一般,挑开了明姐心里最薄弱的那一块,刺入心扉,任血和泪水汨汨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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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有点六神无主。
“让我静一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是打算等姐夫,呃,等他回来吗?”
“不知道,我只是想要静一静。”
明姐强调要静一静,其实只是要我安静而已,她自己还在自言自语,一刻不停,细数着她和姐夫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如果不是我知道后来乃至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真会认为这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恋情。
但拥有美好开始的故事,也可能会以悲伤的结局告终。
一粒一粒芝麻都被说完了,西瓜也被说完了,明姐的情绪缓和了,“没想到,我对你这么好,居然是这样的下场。”
我听得烦,便稍微提了嗓门,“什么叫是这样的下场?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的,像现在这样早点发生不是更好?”
明姐听了一愣,若有所思,我不去打扰她。过了一会她抬起头说,“秋实,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对啊,我们窝在这里干什么,早就该出去走走了。”我起身说道。
我们走到了门口,明姐忽然停住脚步,“等一下,我要去把那些删除的邮件清空,不清空我心里不痛快。”
我看着她走向电脑前,对她的背影说,“他肯定会记得自己忘了清空的,这不就知道你看过邮件了?”
“那又怎么样,”明姐动作很快,已经做完操作向我走来,“他对不起我,难道我还怕被他发现吗?”
“那你还不如当面和他说,你知道了他不可告人的勾当?”
“我不愿意当面撕破脸,我只想让他知道,他做错了。”
“然后呢,等他认错?”
“我不知道。”说完明姐笑了笑。
我也笑了,说的是,现在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没什么好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