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家就被闹铃叫醒,都奋力睁开朦胧的双眼,从床边摸起衣服就套上。
这套军训的衣服如果不是强制要求,送都没人要,穿上后总感觉浑身带刺,难受极了。在军训结束后,我看到还有不少男女,居然穿着军训服走在校园里,坐在课堂上,我看他们仿佛自己身上长了刺一样奇痒难忍。
这衣服毕竟不仅用来穿的,还是一种潜意识的培养。不管多养尊处优或者懒惰至极的人,一旦披了这层皮,马上就提高了行动效率。我一开始还担心洗漱龙头是不是会排长龙,结果到了才发现,基本上每个人都是一两分钟搞定。
大家都很默契的等最后一个人整理完,由程兆聪锁上了房门,结伴下楼去食堂。
一个大学人多不多,是到了食堂才能真正体会的,我们一行人花了将近五分钟才各自买到了想吃的早点,其实也就包子面条馒头粥之类的,最后因为实在没有挨在一起的位置,八个人分散在五个桌子坐下。
有位置还多亏我们男生宿舍离这个食堂近,否则只能全程站立,权当帮助消化。
本想就像老式茶馆一样,悠闲地边吃边聊点什么,但一看周围全是人一些已经买完早点但没位置只能端着盘子在一边等着空位的人,给我们带来太大的压力,甚至都不好意思和他们对眼。
我原本想,站着的女生居多,不如绅士一下,让给她们坐,也能听到两句嗲嗲的感谢。可事与愿违,不明白在号称美女如云的师大,为何看到的女生却都长得惨不忍睹?是传闻不靠谱,还是这么好的口碑传到我们这届出了点问题?再仔细想想,从进学校到现在,还真没见过几个赏心悦目的,难道这一切都是骗局吗?为了把我们骗进这所大学吗?谁造的谣,用心何其歹毒。
我咬着个包子,想着想着愣了神,旁边的女同学可能等的时间久了一点,盘子端的吃不消了,用哀求的语气问我,同学,你还吃吗?
声音很好听,脸却称不上好看。我赶忙起身,让出座位,毕竟长得不漂亮的女生也有坐着吃饭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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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们寝室的人都陆续走出了食堂大门,结伴去西部大操场。
在路上我们都感慨没有见到美女,特别是满御,不住摇头,“不谈了,不谈了,怎么会都长这样!”
他那悲伤的语气,我们听得却很欢乐。
汪涛也是心有不甘,“这学校出了名的美女多,怎么可能是这种质量,就这样谁愿意好好学习啊。”
“这不就为了让你好好学习吗。”郝哲揶揄地来了一句,“其实你想想,这都是一样的,我们感叹没有美女,他们也在感叹没有帅哥。”
确实如此,要是女生今天只能勉强打个六十分,我们寝室这一众男生,无论容貌长相还是身高,平均分也就刚刚及格。
满御道,“这倒是真的公平。”这是句真话,谁都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不过我们可能都在想,凡事得要往好的方向看,这些人不一定是我们班级的,我们班级的都是颜如玉,窝在寝室摆谱不出来而已。再说了,关于这所学校的风评,那么多的赞誉不会空穴来风,大家还是要对传言有信心,来日方长,对于要在这里生活四年的我们,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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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到西部操场也就几百米,转眼就到了,一眼望去操场上早已人山人海,遍插旌旗。
都是一坨坨以寝室为单位的小团体,凸显了无组织无纪律性,一切都充分说明了军训的必要性。我们按照指示牌上示意,找到了以院系和专业为单位的大队伍。同学们如同想象中一样,没有一点朝气蓬勃,根本不像初升的太阳。不说这鬼天气,就经历过高考折磨最终又进入这所不算很好的高校的学生而言,每个人的脸上只有暮然,没有一点兴奋。几乎每个军训套装包裹着的躯体,颈部以上的表情都是莫名相似,带些四分失落、三分不甘、两分庆幸,还有一分对军训的恐惧。
司令台上大喇叭适时的发了声音,所有学生就像打了镇定剂似的安静了下来。
台上的领导很满足的环视着底下这些稚嫩的面孔,开始了长篇累牍的演讲。话越多越不容易被记住,最深刻的总是那些言简意赅的语言,譬如爱、好、滚。
这次接受教育的过程比昨天大礼堂更无聊,只能看到前面同学脑袋上的帽子,连男女都分不清。
台上讲话的领导已经换了几次,最后上台的那个正是昨天下午给我们开会的牛眼老师。
我悄悄地对身边汪涛说,昨天你不是问我开会去干什么了吗?就是这人昨天下午给我开会布置任务。我故意不说我们而说我,这样显得开会的人少。人多的会,规格都不高,譬如现在的这个露天会。
我的语气仿佛我跟这老师别提多熟了,汪涛听了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忽然问我,这老师叫什么名字。
我想糟糕,还真不知道这老师的名字,正在尴尬怎么回答时,旁边有人轻描淡写的说,这人你也不认识,团委书记,徐景轩。
我反应还是很快的,马上明确立场,甩给汪涛一个皱着眉头的表情,意思是这人你竟然不认识?居然还要问我?你也好意思问我?
再一回头看说话的那人,原来是昨天东部礼堂大大咧咧看美女的帅哥。
汪涛看他排在我们班级里,不由问道,“你也是我们计算班的吗?”
“不是,我师范三班的,我过来走走,一会就回去,”说完却没有走回去的意思。
我心中暗想,这人嚣张的不行,要知道我们专业是信息与计算科学,简称计算班,那人所在的师范三班,同一个系,但是当中还隔着一个应用数学的专业,他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过来了,看来人帅就是不一样,干什么都有底气。
周围有个分管我们的女辅导员,压低着声音对着那个帅哥喊了一句,都站站好,不要乱走,上面的领导在说话呢。
帅哥边往回走,边嘟囔着,“知道了,不是走回去了吗,这么一本正经干什么。”
我趁着辅导员没说我之际,赶忙调整站姿姿势,显得我和这人以前、现在、将来都没有任何瓜葛。
我没那么帅,霸道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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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老师说话结束了,最后说了句,昨天开会的通讯团同学结束了留一下,原地待命。
其他同学都很好奇的找身边谁是通讯团的,就像找隐藏在群众内部的特务一样。我能留意到寝室里其他人向我袭来的目光,三缄其口弄的这么神秘,搞了半天名分只是个通讯员。
汪涛的目光倒是很柔和,他终于认为我昨天没有骗他,装逼被拆穿和沉冤得雪两种情感居然让我同时体会到了。
对于长期工作于校园内部采编第一线的我来说也很无奈,我对通讯员和记者的区别还是能有感受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对作文能力和交际能力的衡量了。
无暇感慨,被徐景轩召集到了一起,简单说了几句,三天需要供一次稿,有人投最好,没人投自己想办法自己写,说完就散会了。
我挺喜欢这种做事不拖泥带水的风格,效率很高,不招人厌。但反过来被其他人看起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几分钟就搞定的事情,估计这事有我没我都一样。这活也能没啥好干的,几乎所有人看到这里都应该是这么认为的,换我我也这么想。
但也有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我一到了寝室,隔壁301的同学就来找我了,口音很重地做着自我介绍,在听说刘强东之前,我第一个认识的宿迁人,就是他。
“我叫龙觅遥,以前是我们高中的文学社社长,平时喜欢写点小文章,也有很多投稿的被刊登的,我在《新时代文学》、《龙门识字》、《宿迁之声》上都发表过很多文章。”
“哦,那几本书我都知道,都是很有名的啊!”我装作非常羡慕的样子。
“所以啊,你这边如果需要一些和军训相关的文章,我很愿意写,要是你觉得好的就拿去用吧。”
说实话,我很感激,才一来学校,人生地不熟,你让我问谁去要文章,还不是到最后自己硬着头皮写。
现在居然有人主动愿意干供稿的活,我上哪找这么好的事情去,连忙对龙觅遥道谢,说了一大堆话,意思这录用不录用我说了不算,但我多少也能起一点作用,只要文章好,肯定跑不了,反正把他哄得脸红红的,很受用。
龙觅遥沉醉于我的赞美中不可自拔,“哎,是我谢谢你,那我有了就给你拿来啊。”
我赶紧表现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诶,有了就拿来,有多少要多少啊,辛苦啦。”
他走后,汪涛说,你涉猎真广,这些书也看过,我连听也没听说过。
我说,“我也是啊,说我看过别人高兴嘛,谁都爱吃马屁。”
程兆聪说,“这些书我没听说过,但是见过。这次你大概尴尬了,我昨天去串过门,他也拿了这几本书让我看,散着油墨香。”
我恍然大悟,“什么意思,校办刊物?”
“好像是班刊,”程兆聪笑到,“他逢人就推销。”
汪涛说,“没事,我觉得这人有足够自信,一定觉得自己的班刊已经走向世界了,你说这几本书很有名,他不会觉得你是在嘲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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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中饭,休息了会,就是真的开始军训了,我们的队伍是按照院系来划分的,整个数科院的当年新生都在一个队伍里,包括了三个专业五个班级三百不到的人,还是挺热闹的。
教官和辅导员同时出现,教官是扔大街上就找不到的长相,憨厚的让人没有戒备。两个辅导员,都是女的,一个是戴着眼镜有点高冷的小金老师,一个是长着娃娃脸,之前在大操场上训斥师范班帅哥乱窜队伍的小吴老师。
三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同时小金老师叫了两个同学的名字,唐莫斯、杨沅,出列。
一男一女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女的五短身材,一走三跳,尽力表现地娇小玲珑;男的头路油光可鉴,被摩丝打理的特别清晰,苍蝇都站不住脚,肩膀耷拉着,吊儿郎当,一副痞样。小金老师看到他这幅样子,皱了一下眉头,向大家宣布道,“我来介绍一下,他是唐莫斯,她是杨沅,是你们这组的男女班长,以后会协助我和教官一起带好队伍,大家有什么需要,可以多和他们沟通。”
被老师指定作为班长后,唐莫斯整个人都挺拔高大起来,正巧这时我们的队伍向阳,看他的脸就那么的清晰,有种阴森窃笑的感觉。
杨沅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还是那么悠悠的笑着。
汪涛站在我后面,轻声跟我说,这姑娘我一个高中的,长得还不错吧。这种人,刚入大学,看到长得不错的女生,都会急不可耐的与室友无私分享交流。
“亏得你还是有女朋友的人,一天到晚留连春色。”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在为你们单身的人谋福利嘛。”
教官又叫了一个同学名字,一个精瘦的人走了出来。小金老师道,“他是副排长曹国栋,平时有什么事情,老师和教官不在也可以向他反馈。”
汪涛轻声说,“副排长可比班长级别高啊。”
曹国栋同学似乎是天命之身,负手而立,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大家好,我叫曹国栋,请大家多多指教。”
话虽是说的这么客气,却神情倨傲,没有半点希望得到别人指教的意思。
底下的人对他都是爱理不理,他始终昂着头,一副肉食者鄙不能远谋的样子,搞得和谁不共戴天似的,无端地令人生厌。
而先前的两位排长的风头完全被他抢过,不再是大家的焦点,显得人都小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