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刚过，还未完全入秋，正是好时节，不炎不凉，微风拂面，温爽宜人。晚上我还是会经常陪着阿桑四处走走，而往南走到五月苑次数颇多。这段时间，阿桑总会在晚上约我出去，吃吃饭，逛逛街，但不怎么提自修了。她觉得我通过上学期几次考试时，既然光荣地当上了分发答案的路由器，应该已经树立了健康的学习观。
她还是不够了解我，也许是我伪装得太好，她其实并不知道，网络游戏对我造成的吸引力，远大于好成绩带来的成就感。她误以为我会乖乖地回寝室认真看书，不再拘泥于学习的地点，可我一回到寝室，不用室友们招呼，马上就登录游戏，尽心尽力赶超因为逛街被拉下的游戏进度。
只是这一切情绪，都会深藏于心，不会表现在和她相伴之时。和她相处时，我就会变了一个人，很珍惜和她相处的浓情时刻。
·
她和我一起沐着晚霞凉风，又逛到了五月苑，这片地方曾经发生过很多故事。
“以前论坛聚会，就在这里租的场地，”我对我知晓的那部分论坛历史如数家珍，“那时搞了一个抽奖活动，抽到号码的网友，可以到会场中央说出自己最想见到的那个网友名字，如果那个网友正好在场，必须上前相认。”
“那要是不听指挥，死活就是不上去怎么办？”
“早就考虑到了，每个来参加聚会的人，在进场时都必须要写下自己的网名。而且场下的网友，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只要你在场，肯定逃不掉。”
“那有人找你吗？”
“不是我自吹，那时想找我的人还特别多。”
“他们见到你时什么反应？”
“不怎么样，不得不说，这个论坛上大部分人还是憧憬看到帅哥美女。他们以为优美文字背后，藏着的不仅是优美的灵魂，还会附带优美的身段和容颜。”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我当然不是，”我心虚地傲然道，“只有像我这种不期待遇到美女的人，才会遇到真正的美女。”
说完，我把阿桑紧紧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的体温，嗅探着她的体香。
“那次晚会，我记得有个学姐在舞池里跳舞，结果一不留神脱手，被人甩飞了？”
“甩飞？你形容形容，我想象不出来。”
“人，是横着出去的。”
“啊，那得多疼啊？”
“这算疼，还有更疼的，”我绘声绘色道，“在晚会结束后，一帮老人去喝酒，一个啤酒瓶放在地上自己就炸了，把人的手炸伤了。”
“别说了，”阿桑在我怀里打了个激灵，“这么恐怖的事情，听了就疼。”
我就没接着说下去，手被炸伤的人是Guru，徐景轩看到这一幕，还拍手大笑。
·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会，阿桑忽然说，“我今天不想回去了，你也别回去了，陪我一起好不好。”
羊入虎口，岂有拒绝之理，我矜持地说好。
我的回答话音未落，阿桑就打了个电话回家，说今晚在广播台有事，不回家了。
我当然知道一对男女在外面过夜意味着什么，也算是每个男生盼望许久的大事。我自认正派，一直没有勇气提，怕阿桑听了当我流氓，更唯恐两人因此最后一拍两散。现在阿桑主动提了，我反而有点害羞。
我的钱包也很害羞，隐隐摸了半天，就几张十元的纸币。这并不奇怪，原本我只是出来兜兜风，完全没想过两人关系会在今晚发生质的跃迁。
旁边就是五月苑，这里是出了名的开房圣地，多少情侣在这里留下了一屁股风流韵事。我也不知道在开房这件事上，我应该表现出富有经验，还是生涩比较好。转念一想，自己没有这方面经验，想扮老江湖也没这个资本，还不如本色出演。
于是探向旅店售票处的窗口，“空房多少一间？”。
窗口里冰冷的声音响起，“今天晚上没房了。”
阿桑一脸遗憾，我也装作遗憾不已，内心松了一口气。
“我们去国际交流中心吧，那里还便宜一些呢。”
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好在阿桑说那边便宜，我顾不上想明白为什么她会知道国际交流中心的租金便宜还是贵，就被她拖着走了。
她没让我多想，路上就告诉我了，“我寝室有个开房成瘾的女生，安全套随便扔在床上的，很不要脸，没事就说这些下流的事。”
看来她一定认为事情下不下流是看谁做的，我如果和她一起做些什么，一定不是下流。
·
便宜只是相对的，也绝不是几张十块人民币所能承载，我这点钱在国际交流中心的柜台前，还是被无情地拒绝了。我腆着厚脸皮问阿桑，你身边有钱吗？她脸一红，也摇了摇头。我想打电话问张禹有没有钱可以用来江湖救急，用来释放我的情怀。
“平时借了他不少钱，这次拿一点利息回来。”
阿桑说不用打电话给张禹了，今天还是算了吧，说完又打了个电话回家，说今晚还是回去的，我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站着，感觉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掉在了脚上，砸的粉碎。
送她到车站的一路上，两人都为了没钱开房过夜一事笑得前俯后仰，我不知道她内心是在笑这事的荒唐，还是在笑我的无力风流，或者两者根本就没区别。
我也在笑，我是在笑我自己，当一个美妙的机会来临时，偏偏连最基本的经济实力都没有。
·
自这件事之后，我心里总有一个疙瘩，没事时就一个人瞎想，若是那次成功开了房，是不是我们的关系就会变得牢不可破？其实也未必是，身边也见多了在一起睡了好久仍然分手的情侣，可见有没有发生关系和会不会分手，绝没有必然关系。
而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很对不起阿桑，难得女孩子这么主动想开房，而碰巧男朋友心有余而力不足，钱包如此瘦，承载不了爱。
张禹那届学长，思想开放，敢作敢当。他也经常告诉我各种经验，但是这些传授都没有用，因为大前提是我没钱，根本找不到实践的机会。
于是我决心为了自己存钱，靠着父辈的关系接了几个网站的活，开始靠手艺挣钱。
那时做网站挣钱比较容易，客户会主动和我说，他想要做成谁家网站的样子，然后我就照着抄。这是第一步，接着我可以忽悠他们，用各种JS特效，让整个网页动起来，巧言令色让他们觉得很高级，同时要多花钱。这样页面会很丑，但是我无所谓，反正能赚钱，一个特效一个特效的计费，如果还不过瘾，来一段以秒来计费的Flash。
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我挣了钱，老板们觉得自己网站特效满天飞，特别洋气，双方都很满意。
拿到了第一笔钱，我就抽了一张一百，趁着寝室楼门房间老太不在，偷偷放在她的床上。当时因为我时运不济，兑到了假钞，又因为囊中羞涩踏错一步，给了老太，至今心里过意不去。这么做，就当自我救赎，希望老太能原谅自己。
我开始慢慢有了一点钱，手头不再那么拮据，偶尔会充大款，借点钱给张禹买烟、买可乐、买盒饭。对于赚钱的初衷，我一直没有忘记，但也只能按兵不动，继续期待下一次开房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