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下一片秋菊染黄了我整个眼球,看得我有些呆了,蓬勃的生命绽放出最美丽的姿态,这一刻并不会持续多久因为美好总是那么短暂。有人说发呆是灵魂出窍,暂时离开了身体去做一些梦里没法做到的事情,就像我现在蹲下来看菊花灵魂却回到了一年前的学校,宿舍门口有个圆形的花台种满了菊花。除了花工按时浇水还有整面楼的神经病丢泡面汤,洗脚水,饮料灌溉,这跟个人素质没关系,因为这一栋楼一个面都住的是精神科的学生,还是应届毕业即将离开学校实习。校领导从来都不莅临这一亩三分地视察,在他眼里我们全然是一群疯子,90年主修精神病学的疯子太多了,楼下的学弟们宿舍都没超过三个人,而我们这一届每个宿舍跟下饺子一样满满的一宿舍。
什么叫人云亦云?就是别人说什么你听了也散播出去,时不时拿来对照一下你身边的人或事,慢慢的发现别人说的还真有道理,就像全校师生眼中的我们。睡我上床的老大爱好打飞机,能打出一种境界让人另眼相看,听其他几个舍友偷偷议论的时候说在冲锋时能把墙上扣个洞,我当时就像是不是东北人都如此的强悍。当然限于老大无尽的爆发力猴子纵然嘴巴大也不敢公开宣扬老大的光辉事迹,他从来也不在乎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别人也在背后议论他的偷窃癖,那是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对面八十米距离下女生宿舍某某某穿什么颜色裤头,且偷过了阳台的玻璃还能隐藏自己瘦弱的身躯。
说起老大还对我有点恩德,每次讲起他的奇闻铁事我都不自觉的闭口。那一年我刚跨进宿舍拖着几十斤的箱子来报道刚走到宿舍门口,突然就被人抢了箱子,老大一只黑乎乎的手伸过来:“我们宿舍的?来我帮你拿。就差你一个了我们早几天就来报道了你怎么才来?”我挤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脸对他说了声谢谢。其余四个人齐刷刷的看向我,我从他们眼里看出了两个字“竹竿”,一米七的个子才90斤带个眼睛,脸色苍白活脱脱一副刚死了老爹的样子,我********。总不能因为这副尊荣让爹妈返厂重造。地面上全是瓜子壳纸屑四个人围着个一桌子啤酒瓶的小桌子开茶话会,老大拉着我“来过来坐别客气,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我叫王魁你以后喊我老大就行了有什么事我照着你”
刚说完这句就有人敲门,门没有关,还算有礼貌,一群光膀子的大块头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个肌肉男拿着跟拖把棍子说道:“人到期了哈,刚好今天收水电费了到你们宿舍都把钱凑起来交了吧”我忍不住插了句嘴;“学费里面不是包了水电费还有各种杂费吗”肌肉男看了我一眼:“那我不收水电费了收房租费,有线电视费行吗?你就说给还是不给”他用棍子在门上磕了磕。我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低下头不在搭腔集体沉默。肌肉男看了一眼闷头喝酒的老大又看向我有点火了:“小四眼你是这个宿舍的老大是不是?赶紧把钱交了你要做出头鸟就把六个人的费用都交了别以为长得帅老子不敢揍你”他用棍子指着我说道。我心想今天这顿打是跑不了,倒不是没钱,这是个无底洞交了第一次还有下一次有钱也不是这样消费的。还真是倒霉挨顿打居然因为插句嘴最主要的是因为他说我长得帅,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砰...。一个啤酒瓶砸到了肌肉男脸上,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就听到一声吼:“滚”。老大依然低头喝酒就像瓶子不是他扔的而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五个人看着老大如同天神下凡,只需要一招就能定乾坤。肌肉男摸着脸色的玻璃碎屑一圈人瞬间反应过来冲向我们。老大抓住最前面一个用力一推像丢砖头一样后面几个人全部撞得晕头转向。所有人站起来后恶狠狠的看着老大就这样对持着。肌肉男捂着额头往后退,搁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给我等着”从此之后我们的大学生活多了一道平安符。
“你知道这些花为什么开的这么鲜艳吗?”老王也盯着这些花不快不慢的说道,听到他声音吓我一跳,这老头神出鬼没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然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很多时候都是自言自语,从我来这所医院实习听到过无数个这老头的传言,说是他在这医院做了十几年一直是个很正常的人,前几年老婆跑了就慢慢的变得神叨叨的以至于以后干脆自言自语,不管是同事还是病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还有人说老王身上有狐臭,年龄大了变懒了卫生习惯越来越差,年轻的时候还喷点香水掩盖一样,现在都懒得理会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却对他看法不一样,一个人不管是心里或者身体乃至于习惯有什么跟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只要不影响他人我都能接受。反而他对我还不错,隔三岔五拿点水果给我吃,虽然我从来没吃过他送的东西。
那张挤满皱纹的脸,一双空洞的小眼睛满脸写着愁苦的老头还会赏花?我看着他心目中冒出了疑问。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楼上之前住着一个肺痨病人,他没住进来之前这里的菊花没有开放的这样鲜艳,他经常往窗户外面吐口水好几次我看着他带领一帮人在窗台边比赛看谁吐得远”老王抬起头望着二楼的窗户,就好像那个吐痰的患者仍旧住在楼上。
我突然想到了几年前的一个晚上那时候还在学校,老大喝醉了爬上阳台往楼下撒尿,这个满脸青春痘的东北大汉能尿很远很远,也许每次我们睡觉了他一个人喝完酒从外面回来都会这样排泄。他就像战神一样,或者说是蜘蛛侠更加贴切,我被他弄出的声响搞醒了迷迷糊糊的看着他。这样的夜晚这个神一样的男人为我们的学生生涯添加了一道亮丽的色彩。能尿到花坛里面吗?这是我第一个想法。于是我大喊一声:“都他妈起来呀,老大要跳楼了”这是我当天第一句话。老大回过头咚的一声从阳台上跳下来,不亚于一场小规模的地震。“嚷嚷什么我就撒个尿,别闹赶紧睡明天还有课呢”那一夜宿舍六个人失眠了,因为又一个人变成了神经病。
我也学着老王自言自语的说道:“之前住这楼上的家伙老家不会也是东北的吧”
我是一年前来这所医院实习的医生,说是医生不过是实习生,我们学校有读护理专业的,哪些只会拿着照妖镜化妆涂指甲油的娘们出去实习的时候是所有医院的噩梦,是所有患者的不幸。相比大多数人我还是算不错的了,至少每节课听了几分钟。我不敢想象像老大这种角色是怎么样度过实习期,假如他尊崇我选择的职业的话来我们医院最多是做男护工一类的工作,捆绑病人,恐吓患者,有家属闹事的情况下撑场子当打手。我所在的心理治疗科基本上没有工作量的存在,每天无非是找几个病人聊聊天,不想去就呆在办公室看小说。他们问我为什么来这样一个小医院实习的原因,店大欺客客大欺店也就是这个道理,没后台只能找个小医院才能受重视勉强称得上个医生,做够了几年还能转正成为真正的医生,那可是铁饭碗,什么工作清闲,喜欢这里优美的环境那不过是瞎扯淡。老王是分管药物科的主任,都快六十岁到了退休的年龄,各个科室的主任全是老头老太,职位多得是。全院加护工保安司机饭堂阿姨才三十个人不到,管着二百号人,一个人才管七个人,去大医院累死累活忙不完的事升职机会还少,这叫宁做牛头不做虎尾。
我每天下班都在宿舍躺着发呆,上班就在办公室发呆或者看看小说,我想毕业后也许会来这里,也许是当年报名医大的时候就决定了的路,有时候想安慰自己,也许是我喜欢这里安静的环境,就算有喧嚣也不过是护工拿着棍子再教育一些不听话的病人,对此我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我从小不怕痛一样,发呆的时候烟头烧到了手指头都要烧伤了才感觉得到。我无聊的时候总结了下应该是以下两点。1。工作好玩还有钱拿。2。同事之间不会有勾引斗角相处还和睦,没人管你,每个人都有六七个看管的名额谁没事来找你玩,关键是以后能转正升职。这就是天生的该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吧。
“报告司令,来新人了,我请求前去大门口侦查”
我转过身看着这个保持军礼姿势的病人说道:“叫爸爸”
“爸爸”
好的孩儿们不许去,滚回病房呆着,不然我揍你。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爸爸呀,你当然得听我的”
基本上到了我们这个医院来的人都是没有救治的可能,因为有希望治疗的不会留给我们这样的一个小医院。能筹够二百人都了不起了,全市各大医院吃剩下的留给我们喝汤。主楼离大门一百米,主楼五十米以外是禁区,若是身着病号服的病人敢靠近门卫室的两个大块头保安就会提着棍子来为名除害,这是医院有的是药,只要不整死什么病都能包治好。
“走我们去看看,好久没这样热闹过了”
对于一年才收到几个病人的医院能多来一个人是多么让人愉快的事情,不至于人少被解散或者合并到别的医院,又多了一份筹码。主楼门口挤满了人,院长亲自下楼迎接站在最前面,后面是几个男护工。保安一打开铁大门顿时人声鼎沸。
“来赌一把来的是男的女人?”一个病人对另一个说道,猜到了我传你铁掌水上漂,把我八十年的内功都传给你。另一个人立马跪在地上:
“师傅,我猜是女的”
“要是真是女的,等会你就去给我抓来做压寨夫人,我再传你乾坤大挪移把你传到大酒店去喝几杯”他不禁咂咂的发出声响,就像是在喝酒一样诱惑对方给他抢压寨夫人。
大铁门打开了医院的车停在了主楼门前,两个护工扶着一个女人下车,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样的面貌只听见院长一声吼“捆了”其实他这句话完全是废话。他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双手背在后面,几秒钟后后面跟着下来两个警察。我刚才新收的儿子向前几步正步走到了院长前面:“报告司令,阳光精神病院全体员工接受您的检验”院长一巴掌给他拍到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