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生活是一趟长长的沙漠,那么现在的我,就是困在这趟沙漠里一只有些迷茫、甚至不知所措的骆驼。
北方的天气有些冷,郭子涛不是很习惯,尽管是在办公室里,身边还有一个开着的暖炉。正看着今年整个地区的业务分析数据的他,心底莫明其妙地出现这样一种感慨,感觉特别惆怅,心里象被什么东西堵塞得实实的。
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于是他便走下楼去,楼下的空气里带着寒意,这样很容易让人清醒过来,摆脱这些负面的情绪。
即使是在办公室里,他觉得还是应该少一点人生的感慨,直面现实的生活好一点。生活中谁都有困惑,谁都有迷茫的时候,但却不能有点感触就陷入人生的嘘唏之中。
天气虽然有些冷,但郭子涛发觉居住周围的人经常在外面的,来来回回,有时候不知道他们是在忙,还是忙里偷闲。
楼下有不少中老年人在玩扑克、下象棋,因为比较接近公交站的旁边,所以也汇聚了一些卖油饼的,卖红薯的,卖包子的,还有一些水果摊。
看到这些为了生活而不怕寒风,不怕冰雪,似乎已经习惯了劳苦,一站就一整天的小贩,他才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存在感。
不是很热闹,但在这冷冷的天气中,却有一种别样的温馨。
“人的一生,谁没有错,其实人生本来就处处是错,所以我们才会不断地失去。”
……
“知道什么人最清楚自己的人生吗?嘻嘻,是死人!”
郭子涛有点怀疑是不是那个哲学大师在这里开课了,沿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竟然是一个卖香烟的小贩在和一群烟友们的聊天。
他有点无语,在这个视频满天飞的信息时代里,可能有人在某火车站人群里不小心打个咳嗽,都会引发不少人对人生的感触,然后会在微信上飞转着无数的人生感悟,街头巷尾卖菜阿姨都成了大师级的专家。
“只有将要死了的人,才会追忆他所有的人生,才会明白了今生他错过了什么,渴望什么,而当他知道应该如何走下去的时候,很不幸,他的人生里只剩下了亲人的哭泣。”
那个声音说得意犹未尽,接着又解晰了一番。
郭子涛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走了过去,这可能与现在的心情有关。
那个小贩一见到有新客前来,非常高兴,立即将几条香烟放得亮眼了些。
看得出这小贩很能聊,因为郭子涯一走近,他便对着郭子涯说。
“这位南方的朋友,天气这么冷,工作很无奈,屋里很无聊,来一支追忆牌香烟,回味下过去,也是消磨时间的最好伴侣,呵呵,讲错了,是激励人生的神马。”
郭子涛这次还真高看了他一眼,一包香烟都可以讲成人生的神马,不服都不行啊,绝对堪比大师级的人物。
三人同行,必有我师,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街市自有街市的人才。
他同时心里暗暗奇怪,这家伙怎么一眼就看出自己是个南方人呢?以前好象没有见过他出现在这里卖烟的啊,难道南方人的特征就这么明显吗。
不过他并没有深究这些,而是看着手里小贩塞给他的一包香烟。
烟盒的设计有些特色,整个盒面是紫色的,一个大脑若隐若现,一条紫金色的飞龙缠绕飞舞着,有一定的立体感,象从大脑里飘出然后要飞出盒面一样。郭子涛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龙其实是追忆两字变化而成。
他虽然很少抽烟,但烟盒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设计,大气深邃,里面隐藏着男人的深深压抑,却又象要将它放纵出来一样。
看着很舒服,郭子涛将香烟抛了抛,笑了笑问:“香烟大师,这烟多少钱?”
小贩连忙回答:“不贵不贵,就十元一包,这烟虽然是好烟,不过,厂家刚打市场,所以价格相对实惠,我刚到这里,也是宣传宣传下。”
郭子涛给了他一百元,小贩东找西凑才将零钱找了出来,郭子涛感觉奇怪,这家伙难道半天都没卖出过香烟?刚才在搞什么啊,卖香烟的不介绍香烟,阔谈什么人生呢。
他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放在鼻孔下面深深地闻了一下,就象将其精华抽走一样。
他喜欢烟草的味道,但却很少抽烟,迫于应酬,有时才和客户一起抽了几支。
小贩以为他怀疑烟的真假,急忙说:“朋友,绝对真品,没一丝假烟。”
郭子涛笑了笑,没说话,借用他的火鸡,将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了出去,白白的烟雾弥漫,就象困着自己的一些抑压的思绪一样,随风缓缓消散。
走上办公室,几个业务经理都已经出去了,里面就只有他和清洁阿姨,他坐在待客的茶几前,斟了一壶茶。在北方,泡一杯热茶,细细品尝,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况且他在南方时本来就有这样一种习惯,饮茶很容易让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不过刚才几个业务经理在讨论今年的销售情况,他才走到楼下去。
烟还没抽完,透过茶壶的玻璃,看见金黄色的茶水,还有里面嫩绿的茶叶,心里一阵放松。人们常说,人生如品茶,品茶如人生,郭子涛没有这样的体会,可能是思想境界还没有达到吧。
不过现在看着这干巴巴折皱的茶叶,在淡而无色无味的开水里,经过高温的沸腾后,展露一片嫩绿,静静地躺在也变得金黄色的水里,感觉很美,美得让人怜惜。心想,经历了生活的各种洗礼后,如果人生有这么美就好了。
郭子涛一阵失神,今天为什么总在想人生呢?
有些奇怪,也有些纳闷,于是迅速将手上的烟抽完。
吐了一圈又一圈的烟雾,茶几的周围弥漫着白色的气卷,散发出一种让他陶醉的气味。郭子涛深深地呼吸了下,还是那种让自己非常喜欢的烟草味,但这次让他感到异常舒服,舒服中有些晕眩的感觉,于是他闭上了眼晴,然后倦意渐浓,感觉自己应该好好睡一下了。
清洁阿姨素芳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觉郭子涛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发出沉稳的鼻寒音,她有些奇怪,这一年多来,她从来没有见过总经理这样靠在沙发上睡的,就算是办公桌上也没有,再疲惫,他也会交待一声,才到后面的休息室里躺一会的。
今天这个情况很少见,所以她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地说:“总经理,这里太寒,你累了就到休息室里睡一会吧。”
见郭子涛没有反应,她便再次用力拍了拍他,大声地叫:“总经理,你醒醒,你醒醒。”郭子涛还是没有反应,这回清洁阿姨素芳有点急了,大力地摇着他的身体。
郭子涛感觉自己有意识的时候,看见清洁阿姨正在和一个医生在在说着什么,象是有关他的一些日常生活的东西。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东西怎么不问自己呢。发生了什么事,办公室里为什么有医生,清洁阿姨怎么没有向自己汇报。
这场面让他感觉有些难以理解,于是便冲向清洁阿姨问:“素芳大姐,发生了什么事了?”他发觉清洁阿姨没有理会他,仍然在和医生说着什么。他觉得奇怪,平时这个声音,清洁阿姨便是在走廊最后的清洁间里,她也能听到了,今天怎么回事了?
他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发觉门口处围着不少人,有不少自己认识的人,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然后又看到门口的左侧处有个单架,单架上有个人,几个护士在忙碌着,他心里一惊,出大事了。
是谁?谁在单架上,他已经来不及多问了,走过去一看,顿时失魂大惊!单架上的人,怎么和自己一模一样啊?
他急忙问护士,这人是谁啊?护士没有理他,就象没有看见他一样。他更急了,走到门口处,又问了几个熟悉的人,仍然没有人理会他。于是他又走回去问医生,问清洁阿姨,又问了几个刚赶回来的区域经理,依然没有人理他。
这时他有点明白了,虽然不肯相信这是事实,单架上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是自己的身体。失魂落魄的他,这时他听到了小刘正在问医生:“医生,我们总经理怎么啦?”
医生说:“正在深度晕迷中,情况不明,需要回医院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认,你们先通知他的家属,做好下一步的措施。”
郭子涛听到这里,他总算是真的确认了,现在存在的,应该是自己的魂魄,如果这魂魄回不到自己的身体上,自己就等于医学上所说的死亡或是成为植物人了。
想到这里,郭子涛立即走到单架面前,向着自己的身体里冲,这时突然发现身体的周围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白光,魂魄无论怎样冲,都被它挡住,一次又一次地弹了开来。
郭子涛大惊失色,自己不能就这样死了啊,不能死在这遥远的北方,亲人都不能见到最后一面,父母、兄弟姐妹、孩子和妻子等等,还有很多很多。
还死得这样不明不白的,这算什么啊。
对了,是死得不明不白的,自己只是抽了一支追忆牌的香烟就睡了过去,然后就这样了。想想卖烟的时候,当时自己还很奇怪,怎么还有追忆牌这样怪名字的香烟呢,只是看到那包装精美,设计深邃,抱着欣赏的心态卖了一包。
然后,抽了一支。
跟着,很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