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和服,脚踏木屐鞋的滕田雄,站在巷子口的爆炸现场,面色阴沉的看着手下清理残垣断壁和几具尸体,久久不语,可那眼神,不见平日里的丝毫笑意,而是阴冷。
就在这时,一个鬼子小队长跑来,恭敬的双手递给他一封信后,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听的滕田雄先是一愣,紧接着满眼怒火,可听到最后,眼神里居然有了几分喜气。
这封信自然是游击队留给他的,大意是我们绑了你手下军官,拿李兴发来交换,你要同意,就在明天傍晚,到乌鸦岭交换人质。
迫不及待的看完信后,滕田雄的嘴角居然勾勒出一个夸张的弧度,但等他转过身来面对众人时,却是一副面色大怒,满目凶光样。
立即下令,全镇搜捕可疑人员。事实上,根本就不用他下令,此时,皇协军早就在镇上最外围的各个出口设立哨卡,侦缉队更是满镇子搜查,大批鬼子则做好了出击的准备,整个九龙镇,已经被如星般的众多火把包围……他这一下令,只是加重了大家的疯狂度而已,到是苦了镇上的百姓,提心吊胆的担忧了一夜。
不得不承认,滕田雄城府深深,老谋深算。亲自带头给包括老黄在内的七具尸体鞠躬致敬,发表了一下敬重勇士,大家应效仿之类的鼓舞士气的话后,他不仅没回军营,反而身先士卒的带着大批手下来到了东林澡堂那个最先出事的地方。
赵小虎昨日跟王武深谈了一次,比较满意,加上他这两天手气出奇的好,小小地发了一笔财,今儿晚上自然是要趁胜追击。听见枪声,一开始他还慢吞吞地准备赌完这一把再说,随着枪声增加,他就不得不赶带着几个手下向出事地点跑。
在滕田雄面前露了个面,表示自己正在调动手下,全镇搜捕。然后,在滕田雄的命令下,疯狂的全镇搜捕……虽然他也知道,对方既然敢来,必然早就想好了退路,这么搜捕的效果不大,但他得让鬼子看到自己尽忠职守,免得受到波及。
搜着搜着,有个心腹跑来密报:最先出事的那个小鬼子是被吹针毒死的。
一听这话,赵小虎心头一惊:坏了,该不是王武那小子不听劝告,再次出手了吧?
王武可是要用来对付向大牙的暗棋!想到这儿,赵小虎就没了趁机从商贩手里卡油的心思。让手下继续搜捕,他则带人去看那个被毒死的小鬼子。
好在他是汉奸头子,听他说是来寻找线索的,小鬼子也没拦他。
当看到那枚吹针,赵小虎心头哇凉哇凉:吹针本就是猎人惯用的武器,加上如此青幽幽地毒药,那就不是一般人能配出来的,如此一推算,这事十有八九是猎人干的。可附近的猎人就四五户,其中,要么在鬼子进攻九龙镇时战死,要么参加了抗日队伍或者,剩下的青壮年中,好像也就只有王武了。
赵小虎心头恼怒万分的转身跑了出去,却不是跟鬼子汇报,而是去找他老爹商量。
商量的结果就是:先不惊动鬼子,把王武秘密抓起来,免得他再惹祸而破坏了自己的大计。
计定!心头有底的父子两听从滕田雄的召唤,赶紧去东林澡堂汇报:这毒针绝对是猎人,只是虽说附近的猎人虽然没剩多少,但咱们县里有不少猎户,其中难免就有人溜过来作乱……面度这个‘太极’,滕田雄要多不爽有多不爽,偏偏还没法发作,只能顺水推舟,同意交换。这就间接的给众多不知内情的大小汉奸造成了一种错误的认知,为接下来的交换之事做了合理的铺垫:鬼子也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
而赵小虎趁机请示:我们侦缉队要不要到周围去摸摸情况?得到的自然是肯定的答复,让赵小虎可以‘明目张胆’的去抓王武。
时间:1939年6月11日下午三时许
地点:乌鸦岭
乌鸦岭位于九龙镇西北方八公里外,山势陡峭,山下与大路接壤,加上山高林密,灌木丛生,利于伏击和撤退。
说是傍晚才交换,可谁都不会傻到不事先派人来侦察和准备。
坐在汽车里的滕田雄,闭着眼,身体随着汽车的颠簸而微微摇晃,脑子里却飞速的想着什么,居然时不时的流露出几分笑意,让一旁的司机忍不住撇嘴:我说长官,看你这高兴样,知道的都明白你是去丢大日本帝国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参加自己的升职授勋典礼了。
“吱~!”
滕田雄睁眼就看到前面二三十米外,正有几个蒙面汉子,背着枪,提着担架从路边走出来。
等前面三轮摩托上的小队长跑来报告:已经抵达乌鸦岭山下,滕田雄点点头,也不下车,而是煞有其事的顺着车窗观察周围的环境,一点都不急。
那小队长赶紧让后面汽车上的鬼子下车,然后,一直等战友们架好小钢炮和轻重机枪,抢占这边的临时制高点,感觉比较安全后,他才带着一个手下,向对面六个人走去。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双方交换人质和老黄的遗体——这是今儿上午,赵花花临时增加的条件,用信通知了滕田雄的结果。
李兴发显然是受过酷刑:身上最少有二十条皮鞭印,条条都打得他皮开肉绽,到现在,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新的,可还是沾满了鲜血,整个人奄奄一息,出了露出感激的眼神外,连说话都困难。而小泉林二虽然没受到拷打,可他光着上身,捆的跟没毛的野猪一样,丢脸至极。
但现在争论这些都无意义,所以,双方仅仅是在一阵愤怒对视中,缓缓撤退。
谁都知道,这种场合,最危险的就是双方的人质回到各自队伍中的那一刻。
果不其然,当小泉林二被带上汽车后,鬼子首先对已经进入林子里的游击队员开火,三门小钢炮也“咚!咚!咚!”地发射炮弹。同时,大批鬼子边射击边嚎叫着发起了冲锋。
好在游击队这边早有准备,不仅用手榴弹在进山的小道上设下埋伏,还仗着地理优势,从半山腰射击。
鬼子被手榴弹炸的人仰马翻,见占不到便宜,只得停止追击,却没命的小钢炮的炮弹来轰炸。
赵花花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一等队员们回来,见除了一个队员手臂被子弹擦伤外,大家都没事,稍稍放心了点。随即,对李兴发安慰了几句,又揭开白布确定了是老黄的遗体后,她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留下两个队员观察,赶紧带着其余的队员撤退。
这场还算顺利的交换,就这么结束了,虽然结尾时有点小麻烦,可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没人注意到,鬼子的小钢炮虽然火力凶猛,可准头却稍稍差了点,尽往小道的两边炸,没有一发命中小道,这绝不正常,可游击队员们见都很少见到小钢炮,更别提对它的了解,就算注意到了也生不起怀疑之心。当然,更不会有我方人员瞧见,当鬼子车队缓缓撤离时,滕田雄回头看了眼乌鸦岭,那眼神阴冷至极,偏偏他嘴角勾勒出的弧度更大了!
而那两个殿后的对云回来报告,说鬼子真不是个东西,尾随追击不算,居然还带了两头大狼狗,一直追到岔路口,引路的狼狗被王武事先埋下的辣椒粉掩盖了气味,无法继续追踪下去,这才返回。
众人高高兴兴地返回,连赵花花都是一脸兴奋,唯有老姜面色疑惑。
赵花花见状,有意拉着老姜留到队伍的后面,笑道:“老姜,瞧你一脸的沉重样,怎么了?”
“花花,你觉不觉得,今儿这事,有点蹊跷?”
“怎么蹊跷了?”
老姜想了想,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
“你这是杞人忧天。双方互换人质,又没别的,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好了,大家都挺高兴的,你就别苦着脸了。”
“说的也是。”老姜呵呵一笑,也就没有继续琢磨这事。
安全回到驻地,众人自然兴高采烈。尤其是老姜给李兴发全面检查了一下,确定李兴发只有外伤,治疗起来比王武受的枪伤要容易得多,而驻地里虽然西药,尤其是消炎的西药奇缺,可中草药却备的很充足,保证过不了几天就能让李兴发下床走路,这就更让大家兴奋了。
同为猎人,又是熟悉的好友,王武连夜制作了几个捕兽的笼子,第二天又带着大家到山里挖陷阱,设机关,口口声声说是要弄点野味给李兴发补身体。队员们一听能吃肉,自然更兴奋。只是,在这喜笑颜开的背后,大家心里都在牵挂着一个人——小宝!
当天晚上,王武去给老黄上坟,却意外的发现赵花花在老黄坟头上哭的稀里哗啦,王武很理解:白天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痛哭,只能选择在没人的时候。
小宝没个音讯,大宝也没回来,谁不担忧?为此,第二天一大早,赵花花就派人下山去打探消息。
一直到15日中午,大宝带着小宝回来了,算是对这次营救李兴发的行动圆满收官,众人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山里的日子苦,也没什么新闻,如今有了这么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自然要迫不及待的寻根问底,连赵花花都坐在一旁等着听故事了。
哪知,不问还好,一问,小宝立马脸红的低头,死不开口,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大家的好奇心,老实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