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赐给穆然与柳青青的点沧园中,却是灯火通明,园中浮光掠影,景色甚为幽雅,明亮的大厅内,三个人神思各异的相对而坐。
居中而坐的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相貌颇为清奇,眼神睿智难测,看着眼前的两兄妹,心中似乎颇有些疑虑和担心,但却含着平静的笑容,温和而又让人捉摸不透。
右手边静坐的是英气勃发的年轻男子,剑眉微蹙,沉默无语,只有垂下的双手紧紧握起,显出他此时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和忧郁。
与他相对而坐的女子,清冷的神情中包含了无端的嘲讽,又涵盖了些许的无奈,深呼出一口气,不怒反笑,却让两个心思各异的男子更加疑惑起来。
“军师,青青真是佩服您对这件事谨慎的态度,可您不觉得此事是多此一举吗?仅凭着一纸婚约就能证明我兄妹二人的真心,着实让人不可理解。”
军师丝毫不被那冷冷的目光所扰,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沉声道:
“柳姑娘,在下也是情非得以,作为幽碧的谋士和军师,必须为皇上分忧,为幽碧的天下着想,虽是有些过于小心,但这也是一个做臣子应尽的义务,万望您二位体谅。”
青青自嘲的笑笑,轻声道:
“军师大人真可谓忠心可嘉,只不过这却是你的一己之想,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口中虽是如此说,心里却对他万分的敬佩,幽碧有一个这样的军师真是如虎添翼,也替燕竹秋解决了不少的潜藏之祸,同时这个人也让她感觉更加的深不可测,如果一朝为敌,那么他就是个强劲的对手。看来他今夜是有备而来,那么自己和穆然的生与死都在一念间。
军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满腹心事的穆然,诚挚的转向青青:
“在下今夜是孤注一掷也是搏命一赌,赌你们俩兄妹的亲情也赌在下对您的钦佩与信服。”
呵,青青惨然一笑,却让穆然揪心一痛,深深的看过青青一眼,对军师道:
“在下佩服军师作为一个臣子的赤诚之心,为了本国的基业不受到任何威胁,可以冒如此风险,我们当然已经明白,今夜如若答应便可活命,如若不答应,则会被您秘密处决,所以幽碧虽然少了一个帮手,但也少了一个潜在的危险,最多是多征战几年,却也比身边老是藏着一支要命的暗箭要安全的多。”
军师赞许点头,神情间已多了几分复杂难辨,自己只是问了穆然的亲事,却让他们一下子猜到了自己道访的真正目的,和这等聪慧的人交往,根本用不着考虑如何旁敲侧击,这样倒显得自己的心机繁重。
柳青青周身不禁涌起阵阵寒意,看到穆然眼中坚决的痛意,自己的心仿佛也一同碎的七零八落,见穆然正要起身开口,她抢先道:
“军师不外乎是怕我柳青青对幽碧不利,又何苦牵制于哥哥,这场赌局的筹码就由我自己来承担。”
“不,青青!不可~~”穆然一步上前,怜惜而又万分不忍的一把抓住青青冰凉的双手,几乎脱口而出:
“不,我不是~~~”
未说出口的话,被青青轻轻用手堵在唇边,幽幽的双目包含着无限的眷恋与嘱托,她低声道:
“哥哥,你听我说,答应帮助幽碧是为了让他们少杀一些无辜的百姓,为了替我们柳家赎罪,如果运气好,说不定我真的可以比月华公主多活几年,如果运气不好,这些灾难也应该由我一个人来承担,而你,必须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我们柳家活下去,你娶了不爱的人,娶了你不爱的燕柔,那样痛苦的活着,那么我们曾经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了意义,还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就一死了之。”
轻轻的将头靠在穆然的肩上,她柔声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暂且答应他,剩下的我再和燕竹慢慢周旋.
穆然艰难点头:
只要你好好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这样太委屈你了.
青青无声一笑,走向军师,施施然行过一礼,将右手食指轻轻咬破,鲜红的雪滴滴进面前的酒杯中,散开了几抹惊艳的红花,见军师如法滴好,二人共同将酒杯拿起,青青微笑着将酒杯举过:
我们今日就立此誓约,我柳青青嫁给幽碧国君燕竹秋,协助他统一霸业,如若反悔,就让我柳青青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一仰脖,杯已见底,含笑看向肃然的军师,军师暗暗点头,沉声道:
好!在下莫洲在此起誓,只要莫某在的一天,一定保全穆将军周全,如若违誓,当受五雷轰顶,断子绝孙之祸.
看着彼此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二人相视,击掌而笑,所有的芥蒂,一应的担忧,都化做无形,隐藏在对对方由衷的信任中,剩下的就只有对誓言的遵守,和对彼此的尊敬与叹服.
穆然一直看着青青,心头五味陈杂,那么沉痛的看着她将无奈与哀伤掩饰着,巧笑嫣然的送走军师,又对自己安慰的浅笑着.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燃烧着,几乎就要爆炸开来,压抑着他的声音也因此变的沙哑无声:
青青,如果~~~~我们不是兄妹,你~~~~
柳青青怆然一笑,缓缓摇头,轻轻的靠在穆然的胸前,低声道:
穆然,哥哥,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知道你是我的哥哥,而让我独自来应付这一切,我也根本就不会如此冷静的去面对,当我想着我们柳家还有一个你,还有等着我去完成的使命,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如果~~~~我们不是兄妹?那我柳青青孤单单一个人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活着还会为无辜的人引来灾祸,又有什么意义?
穆然听着,心中一沉,一丝凉意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周身一冷,将靠着他的人儿紧紧的拥在怀中:
青青,千万不要这样去想,你还有我,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千万千万不要再提这些,好吗?
恩,哥哥,我好累.
青青的声音虚弱而疲惫,穆然将她横抱起,看着她微闭的双目,柔声道:
那就好好睡一觉.
点沧园中,凉风轻起,颀长沉稳的身影抱者一个白衣若雪的女子走向卧房,脚步稳健,缓慢而又艰涩,在安静而漆黑的夜里,竟显得如此孤寂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