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闻教你吃》，教你吃的健康，吃的开心。”馨闻站在大灯下面，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一袭粉色的及膝连衣裙。规范地露出八颗牙齿。
下面的观众开始鼓掌。第一次参加节目制作的周若翼，随时随地都要接受镜头的洗礼。她原来在边上的位置，结果被导演硬拉到了中间。旁边的阿姨不高兴了，嘴里嘟哝着“一看到年纪轻的小姑娘，就把我们老太婆赶到旁边去。”，另外一个老先生搭腔“各么是的娄，他镜头扫过来，老是几个老太太。要影响收视率的。”周若翼尴尬地笑了一下。阿姨瞥了她一眼。
“好了，大家都是老观众了。许多事情不用我说了。录得顺利，大家早点收工。”导演喊“鼓掌。”于是大家伙立刻鼓掌。“这里接一下哦。”他朝导播室高喊了一下。周若翼不明就里，跟着大伙鼓掌，脸上露出僵化的笑容。
一会儿营养师，中医学家接踵而来。在台上讲了些大家似懂非懂的理论，无非是吃的讲究，营养搭配。营养师和中医学家当然不是录播能手，总有一大盘的螺丝。录制常常被打断，观众只得反复拍手来接片。才做了一个小时不到，周若翼已经汗流浃背了。她小声抱怨，旁边一个大叔立刻传授她经验，你看镜头过来的时候再直起来就可以了。旁边的阿姨又罗嗦道“年青人，这点苦也吃不了。我们上山下乡的时候。。。。”
到了上台试菜的阶段，旁边的阿姨伯伯纷纷举手。导演又把周若翼揪了出来。她理了理头发心想：就算是个后脑勺，好歹是在全上海人民前面露，总不要失了体面才好。
战战兢兢地上了台，大灯火辣辣地照着她。她的眼睛被晃得模糊，好在多年来她经历过大场面，不至于怯场。营养师做了一锅绿糊糊，说是美容养颜，又能果腹。在周若翼眼睛里，那就是一堆色面很差蔬菜羹。馨闻递了一小碗给她，她低头喝了几口。淡而无味，而且大约加了些中草药，有些古怪的气味。然后，营养师，馨闻问她“味道如何。”她马上信口雌黄“很细腻，香甜。而且还略有些回甘，若是做早饭的话，觉得很营养又不费时间。”她露出美味享受的表情。
营养师很得意地笑了“我一直做这个给家人吃。他们都觉得脸色和身体比之前好，而且肠胃功能也有所改善。”旁边一些嘉宾也反映味道好。周若翼心里暗笑：废话，天天吃中药当早餐，能不觉得好吗。皇帝的新衣罢了。
一档节目从早上做到下午，周若翼的好耐性也被磨光了。但是作为领军人物，面对经常扫过来的镜头，她只好佯装精神。旁边的阿姨和叔叔却异常地泰然处之，细问之下，他们在电视台已经混迹了好几年了。吃盒餐的时候，旁边的叔叔和她坐一个桌子。跟她絮叨了好多不被外人知道的内幕。比如，主持人也不都是巧舌如簧，录十几个小时以上也是常事。电视台竞争异常激烈，好多节目没有录几期就被刷下来了。年轻演员态度倨傲，入棚前经纪人，助手一大票。反而一些年纪大的演员，态度亲和。这番对话下来，周若翼无不感慨地想：哪里都是复杂的人际关系啊。她悄悄问叔叔馨闻的口碑。叔叔笑了笑。“哎，能进电视台的，肯定是有背景的啊。据说家里条件是不错的，前男友也是电视台里面的主持人。不过家里是反对的。因为那个男孩子底子太差。最近搭了个海归金领，好像进展不错。馨闻在电视台属于乖乖女类型，基本还是很受领导喜欢的。这挡子节目原来要给另一个女主持的。不过那个女主持最近太红，脾气有些大。所以电视台把黄金时间给了馨闻。”
“那么，原来的那个主持内定是谁啊。”周若翼被他说得好奇。
叔叔狡黠地笑了笑摇头不说了。仿佛他已经洞悉了电视台的所有秘密，一次性不能和外人说的太多。
录完节目，已经晚上六点。周若翼揉了揉眼睛，心里不停打鼓。这样在观众席里面荒废，恐怕永无出人头地的时候。还需适时找个机会，或许在电视台能够混出个名堂。可是刚才叔叔也说的明白，没有关系要想进电视台的编制，如同上蜀道了吧。因而低头丧气起来。正要离开。卸了妆的馨闻叫住了她。一些逗留的观众纷纷上前索要签名合照，她很亲和地一一满足，才缓缓走到她身边。
“下面你要去哪里。”她问周若翼。
“这会有些早，我今天九点打工。”她正想着去哪里吃些简餐，或者在去卖当劳之前在家小憩一番。
“乘风约了我晚餐，一起吧。”她把她介绍到电视台来，想尽一下地主之谊。
“那不是做了电灯泡了。”周若翼不想去，一时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正说着话，她接了电话，然后回首对她笑“走吧，他已经在下面等了。”周若翼只好跟着她通过职工通道到了门口。
岳乘风轻轻倚在车旁，双手交叉抱住。这个造型，多部影视作品里都会有，主旨在于反映男猪脚玉树临风，潇洒多金。周若翼知趣地走到后面上车。馨闻则开心地坐上了副驾驶。
“今天顺利吗？”岳乘风上车后问。
“稍微费了些时间。不过还好，不至于错过吃饭时间。”她笑脸相迎，就算侧面也看得到她甜美的笑容。周若翼沉默。她的心里有些醋意，但是连表达的底气都缺乏。她趴了车窗，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他们一行人来到陆家嘴的一家日料店。岳乘风和馨闻聊得热火朝天，似乎有意和周若翼拉开距离。周若翼如同一只可怜的落水狗，埋首于菜肴里，连那流水的皮毛都懒地梳理。终于，她似乎被发现了。
“若翼，你还习惯录播吗？今天的表现不错哦。”馨闻似乎赏了这条单身狗一点甜头。
“是吗？我担心妈妈他们看不到我。”周若翼想自己大小出席过不少活动，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谁又会知道她也曾经是穿梭于名流的时尚人士。
“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参加一些法律节目。那里露脸的机会更大。”馨闻建议。
“啊，不是不是，我说着玩的。这些观众看上去轻松，其实负担也是很大的。”她搪塞道，慌忙把一个寿司捡到嘴里，被芥末呛到泪流满面。对面两个人纷纷笑她，她的心里雪上加霜。
“对了，若翼以前是做什么的？”馨闻问她。
“我是公关公司的现场人员。”她回答，岳乘风连这些都没有告诉他的女朋友。看来在他的心里，自己只能算个小八辣子。不禁神伤。
“那到电视台来做观众，是大材小用了。”馨闻的语气里带着点惊讶。
“不会，人生处处是学校。焉知这不会对我以后的人生带来帮助。”她没有垂头丧气，反而大义凛然起来。“谢谢你们对我的帮助。以后我找到好工作，一定请你们吃大餐。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她举起请酒杯，一饮而尽。
岳乘风仿佛右一次看到武侠小说里面的气拔山河的女侠，心里微微钦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