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尤还未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轰轰巨响,有炸裂声,有刀破长空声,小声嘀咕了几句,身法运转到了极致,如清风回旋,飘荡在林间小道中,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若是常人老百姓看到了必定会目眩神迷,只感觉玄之又玄。
苏尤却是还不知道,他的身法已经有了玄意。自幼在大山上习练,浑然已经化为了清风,与风一体,如影随形,这其中有一股韵味悄无声息的生成了。
一路上苏尤躲开了黑衣人,这第一路阵法被破却是比别的路走起来还要简单,苏尤就想着若是三先生知道了这事会不会很郁闷呢。同时他又很向往三先生与那个女子的境界,如果说以前通玄只是一个梦,是一个想像,那三先生与女子一战就是真正将通玄展露在了他面前,且如此近距离的观通玄大宗师之战正是每一个武者梦寐以求的。
苏尤自己也有得天独厚的地方,他似乎不需剑心就可与剑共鸣,那剑意更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点苏尤想不通,却也没时间去多想,反正是好事就行了。
脚尖轻点树木枝桠,一呼一吸,刹那换气后,向着山下飘荡而去。他的真气比在山上时更加的雄厚,如今一气可走数里路,苏尤不知道其实他距离通玄大宗师已经很近了,通玄的标准便是一气十里,当然还有三象中的玄象。
很快苏尤便出了第一路到了那方空地平台上,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骤然止步。
那是血,洒满了地面,是死尸,横七竖八,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一张张痛苦的脸无不显示着这里曾经是人间地狱,是杀戮的盛宴。苏尤有些茫然,他还清楚的记得刚来时众人谈笑风生,谈论着那个俊杰,谈论着那个侠女。然而一切都变了,这里只剩下了尸体。
有大周俊杰们的,也有北国人的,但不重要,众生皆是命,都丢在了这里。
苏尤深吸了口气,想要平复下起伏的心情,却被血腥味呛得想要呕吐,他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死尸,这不同于与齐粦,桑昆的生死拼杀,这里只有死人而已。
“还有活的?”
有一群黑衣人从一处林间冲了出来,透过雨幕看到了苏尤。
“怎么回事?不是都杀完了吗?”其中一个大汉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有些惊诧。
“嘿,又是个小娃子,爷爷我杀这些小崽子都杀腻歪了,多会咱也能杀几个大周成名的老东西那才得劲。”
“哎呦,你又在说屁话了,先前那会还说杀这些小崽子爽得很呢。”
“嘿嘿,那不是因为有白嫩嫩的小娘皮嘛。”
这群人哄笑着,浑然没有将眼前少年放在眼里,当然他们也有这个资本,他们皆是北国成名的高手,最低也是五品境,也许天骄将来要比他们强,但现在大多数人只是被屠杀而已。
“这些人是你们杀的?”苏尤闭上眼又睁开眼,看向这群来人平淡道。
“是爷爷们杀的,不过就是可惜咱们功夫不到家去不了那破路上砍人去,就只能捡捡漏了。”有大汉可惜道。虽是在感叹却能听出那语气中的玩味。
“呵。”苏尤笑了下,他突然不急着走了,尽管师姐也许在面临着危险,但他不想躲着走了。甩了甩手中剑,微眯着眼道:“功夫不到家就窝在家里好好练,急着跑来做什么。”
“嘿。”
苏尤的话引起了一些人的发笑,这样的小子他们见的多了,无一例外都躺在了地上。
“娘咧,还废什么话。”一个大汉骂了一句,嗤笑道:“这群小崽子一个个都这个样子,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赶紧砍翻了他,别耽误了咱们寻小娘子的。”
“我倒是觉得这小娃娃也不赖呀,长得可以。”有人邪笑道。
“死变态。”汉子们哄闹一番,握着刀,步步逼近了苏尤。
苏尤眉头皱了皱,不是因为汉子们的话,而是他身为一个武人,敏锐的感觉到这群人在握紧刀的刹那似乎变了。
苏尤无奈的笑笑,果然能够杀了人而不死的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正如老道士曾告诫他的,面对敌手时切莫大意,这个世道下呀,真是傻子那是活不长的。
大雨下,有一剑对数把刀,那一剑真正有了想尝尝血味道的意思。。
第十路上,一个胖少年漫步在台阶上,步步向上,期间有人认出了他,有人退避有人不要命的冲上,但冲上的人都躺在了地上。
他的刀如残月,收割着生命,碎裂着梦想。可是胖少年在叹息,他不想杀人,尽管以前的他杀的人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
他是阳明教教子,叛教的教子。
“我这头就这么值钱呀。”
胖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很是无奈。身在北国自然是知道那天价的悬赏,听闻是教中一位本就看他不顺眼的长老发布的。胖少年每斩一人都会嘀咕这么一句,渐渐的没人逼上前来,他走到哪里,人们宁愿强冲出台阶的范围,忍受那股反噬的内伤也不愿挡在他面前。
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在第十路杀人如麻,残忍的黑衣人们如猫见了老虎,喵呜着没入了密林,头也不敢露。假的终究是假的,这个道理显而易见。可惜的是没大周的人能看到,第十路上似乎活着的只剩下了刽子手们。
胖少年越走心情越沉重,眉头也皱的越深,他可是还记得那十两银子的。
“不会死了吧。”
胖少年心里没底了,脸上渐渐有了苦色。
“这要是真死了我可怎么办。”
“不行,我得还上那十两银子,不如还给那个小兄弟好了。”胖少年自言自语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观察着。当他走到了第十路的尽头,看到了那白玉阶梯上一具具尸体后,胖少年失望了。
“看来真的死了。”
胖少年懊恼的揉了揉被雨水打成了一条条,乱糟糟的头发,轻叹一声,回身下山而去。这一路倒是比上山的时候要容易得多了,但心情却不好,满眼尽是死人,想找个活人都难。
“哎呦,谁踩我!”
突然胖少年脚下传来一声,却是戛然而止,又恢复了平静。但胖少年注意到了,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瞅着脚下的人。
那人紧闭着眼,浑身湿漉漉的,胸膛衣衫上的血迹都被雨水打化了开来,显然是躺在这里很久了。
“咳咳。”胖少年咳嗽一声道:“你要活着就睁开眼吧。”然而没人搭理他,那躺着的人似乎真是个死尸。
“你睁眼瞧瞧我是谁。”胖少年无奈了,又说了句。还是没人理他,尸体还是静静的躺着,气息全无。
“唉,不起来算了,我可走了,等会那些人回来了,说不定你就真死了。”胖少年丢下一句话,果真扭身离去。
大雨还在下,只能听到雨水砸落地面连接一片如鼓点般的密集声响,过了很久,那个台阶上的尸体动了,他先是睁开了眼睛,然后慢慢坐直了身体,鬼鬼祟祟的环视一圈,见真的没人了才长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陈风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脸色苍白无血,他可是被吓惨了,先前也不知怎么醒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大难不死就感觉自己的手上一阵剧痛,条件反射的就叫出声了,这下却是猛然惊醒过来,吓了一身白毛汗,好在是个下雨天,没人看得出,他又继续装起了死尸。
“唉,就我一个活的了。”陈风瞅了瞅四周,轻叹一声。
“谁说就你一个了,这不还有我。”
突然耳边有人的声音,陈风身子瞬间僵直,机械的扭过头,就看到一张圆圆的大脸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他懵了,以至于喉咙中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就是说不出话来。
胖少年满脸古怪道:“莫不是吓傻了?”说着用手在陈风眼前晃了晃。
陈风这下反应过来了,深吸了口气,直到吸到尽头,连喉咙都痛了,才沙哑难受的说道:“娘咧!吓死老子了。”
“是你个吃大胖小子饿死老子的胖子呀!”
陈风猛瞅了会胖少年,他总觉得眼熟,很快眼睛就睁大了,认出了这个让他的美梦几乎变成噩梦的胖少年。
胖少年闻言,脸上表情一僵,他突然有种想抽死陈风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皮笑肉不笑道:“是我。”
“哎呀!真是你!”陈风强压住兴奋,连忙拉了拉胖少年的衣袖道:“你小子也活着呀,但你别站这么高呀,赶紧蹲下,被那群王八蛋瞧见了可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将胖少年当成了同样来此大比的人,此时见了个同伴真是高兴炸了。
胖少年闻言,晃了晃手中刀,微笑道:“我有刀。”
陈风顺着看去,看到了那把残月似得刀。
刀上有血,雨水也洗刷不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