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鄯阳县安荣乡大叉沟。
已是将近秋末,树树秋声,山山寒色,地处大陆东岸的朔州,东南面群山峻岭,又受北方冷流影响,冬季长而寒冷干燥。
而就在这秋风萧瑟里,大叉沟的某户人家屋里屋外却是灯火通明,屋外有着一些邻里乡亲围着,屋里则躺着稍显富态的孕妇,旁边的丈夫略显紧张,只是握住夫人的手仍旧温暖有力。
“这徐婆怎的还没到!”男子来回踱着步,眉宇间的轩昂怎么也掩饰不住自身的非凡,只是对这产子方面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得焦急地等待着。妇人看着夫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即便是疼的不行却也觉得心底甚是温暖。
不一会儿,屋外头的一小伙儿对着众人大声喊道:“徐阿婆来了徐阿婆来了!”
只见借着昏黄的亮光,不远处的小道上匆匆地走来两道身影,在前方带路的是跟阿婆形影不离的女儿,而阿婆显然也是年事已高,勉强跟着女儿的步伐,想让她小跑着肯定是不行了,不过显然已是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中年男子一听便立马出门相迎,阿婆前脚刚到门口,迎面便从中闪出一道高大身影,寻常人等可是做不到这样的身法的,愣了愣神之际面前的男子便巧劲一抬几大步一跨就到了床边。
阿婆心惊之余眼见的妇人满脸的冷汗,便立马将之抛诸脑后,一遇到老本行便是神情专注无比,对着妇人道:“夫人请不要紧张,我徐婆别的不行,这接生啊绝对是人尽皆知的我敢说第二,这方圆几里可是没人敢说第一!放心吧您就。”
这打着包票拍胸膛说话的便是隔壁村子的徐阿婆,接了几十年的孩子,过手的娃都足够凑成一个营,这附近的几个村都是由她在接生,由她过手长大成人的孩子见了面那可是都得喊声阿婆。
徐婆说完便手脚麻利地挽起了袖子,拿出了准备好的接生工具,工具并不多,一把剪刀,一条方巾,一个脸盆。剪刀黑亮黑亮的隐隐透着寒光,可见其锋利,方巾旧而干净,好像几年里都没有换过,毕竟接生这事,也不会天天都用到方巾。
跟阿婆一道而来的女子便是阿婆五个孩子里唯一的女儿李雨荷。
阿婆有着一身的接生本领,原本是想让雨荷另谋生计,可她却在一次帮忙打了个下手后便觉着接生是个重要活,一个不小心或许就会一尸两命,于是也不知是出于内心的善良或是什么,雨荷硬是央求阿婆传授所有经验,说是要继承阿婆的所有本事,而阿婆见她下了决心也觉得不算是坏事,便答应了下来。
徐阿婆吩咐她去准备一盆温水,然后用平时去井子打水的木桶装满了温水准备好放在床边,就等着时候到了接生。
“没事的阿婆,有您在我哪里还会担心呢。”妇人挺了挺身子虚弱着说道。
“涟,很快就过去的,疼就咬住我的手,我陪着你。”中年男子眼神坚定得望着她道。
妇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右手再次紧了紧。
没过多久,妇人左手轻轻揉了揉肚子,眉头稍皱。
而阿婆见妇人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时候差不多了,于是在妇人肚子上方轻柔按压,给孩子施加压力,不一会儿妇人便开始低哼出声,无论多么不怕疼,生孩子的痛楚可是一般承受痛苦的十几倍,所以始终还是非常疼的。
万籁俱寂的夜,拿连绵不绝的喊叫声显得特别突兀,在整个村子里回荡。
“放松!用力!再用力!”徐阿婆额头布满细密汗珠,一边用手轻压着躺在床上的孕妇,一边柔声地安慰着她。
“哇~哇~”终于,孩子在妇人与徐阿婆一起努力之下露出了略微有些泛紫的小脑袋儿。
屋外的邻里乡亲们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孩子的哭喊声是别提有多兴奋了,一来是村里头又添加了新鲜血液,二来这孩子出生,可是要摆宴庆祝的,这有的白吃白喝谁都高兴。
一看到出来孩子下半身的小象,众人都是暗自高兴,而床边的男子则拳头紧紧握了握心想“天不负我!”(并非是重男轻女,后文会做解释)正想放松一番好好庆祝一下,没想孩子的脚上还紧紧握着一只小手,徐阿婆一喜心道:“没想到是双胞胎!”
于是妇人又鼓足了劲,手指紧紧掐着中年男子的手,眼见得指甲都是深深嵌入了手臂。而中年男子只是轻轻一皱眉,仍旧用充满怜惜的眼神望着妇人,终于又是一声哭啼声,另一个娃儿也是顺利得一道生了出来,而且还是个女儿,显然这是祥瑞无比的龙凤胎!
一看是龙凤胎,那中年男子别提有多兴奋,不过还是关切地先扶着妇人道:“涟,辛苦了!”。而妇人则是满头大汗,斜斜地歪着头看着阿婆跟雨荷手里的孩子,汗水、泪花和疲乏的微笑一齐涌现在她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
徐阿婆可是不知多少年没接生出过龙凤胎了,兴奋着说道:“龙凤呈祥龙凤呈祥啊!大牛,小涟,真是大喜大贺啊,阿婆我已经十几年没有接生过龙凤胎了,乘着这吉利,不妨取个好听的名吧!你看这儿子叫小牛,女儿叫小红怎么样?瞧这哥哥手脚有力的很一定是块干活的好料!而这妹妹您瞧瞧这大屁股,简直就是最能生娃子的!以后谁娶了可都是福气的很呢!”
眼见得阿婆觉着自个儿取的小名是越想越满意,这夫妇两人一起咳嗽了一声,妇人对着夫君使了个眼色,于是男子苦笑了声,打断了阿婆的喋喋不休道:“嗯,阿婆,阿婆,其实呢我们很早就想好了名字,就不劳阿婆费心了,来,这是您该得的,收好了。”说着便把银两塞到阿婆手里。
而阿婆愣了愣神接过银两,又望了望妇人,却是突然想到了当初这夫妇两人刚来到这大叉沟时的情景,摇了摇头便开始收拾东西去了。
转眼匆匆六年
“哥!你在那儿干嘛呢!娘说该回去啦!”一个身着白衣头扎冲天辫的女孩儿对着远处鬼鬼祟祟蹲在草丛后的男孩喊道。
“嘘~!”男孩儿隐约听见女孩儿的声音,转过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对着远处女孩儿勾了勾手意思显然是叫她一起过来。
女孩儿见男孩儿神神秘秘的样子禁不住好奇,先是小跑了一段路,接着便猫着腰踮着脚尖轻轻走了过去跟男孩儿一块儿蹲着,然后顺着男孩儿的视线向前望,终于知道男孩儿在干嘛了,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也一起默默地呆着。
而在他们不远处,有一个略显粗糙的陷阱,估摸着是这男孩儿给鼓捣出来的,在陷阱旁边有一只眼神灵动的幼年老虎,很显然这男孩儿蹲在这儿就是想捉住这只幼年的老虎。
只见这老虎围着陷阱中半死不活的一只野兔,眼神略显贪婪却仍是谨慎无比不肯扑上,不时地摇头晃脑观察四周。
男孩儿耐心无比地等着,而女孩儿则是因为母亲有话在前,还不回家可是又要挨骂了,于是不免有些焦躁,正好一低头看到脚边有条手指粗细的大蜈蚣,“啊!”一声尖叫便跳了起来,远处的老虎顿时受到惊吓扭头便跑,男孩显然是也快把耐心等完了,见即将到手的猎物被女孩儿一声大叫功亏一篑,顿时爆发开来:“看看你做了什么!我等了整整一下午啊!你怎么这么烦!”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孩儿自知理亏,委屈地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两人前后脚回到了村子里,见爹娘早已在家门口等候多时,男孩儿加快了脚步小跑着,一到家就一声不吭坐了下来。女孩儿后脚进屋,见男孩儿独自生着闷气坐在饭桌旁也不敢说话,过了会儿也默默坐在男孩儿左手边的位置,双手把玩着自己的衣角。
中年男子跟妇人见了心知肚明,一定是又闹了小矛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笑了笑就道:“开饭啦,来,術,先回家的吃鸡腿!”这妇人嘴里的術,就是之前出生的哥哥,而这女孩儿则自然是妹妹了。中年男子名微子狂,妇人名李洛涟,原本想着生男孩儿便为微子術,而女孩儿则叫微子安,既然是龙凤胎,自然是两个一块儿用了。
術一听立马得意地望了妹妹一眼,狠狠咬了口手里的腿,妹妹安安见了也不恼,对着父亲央求着:“爹~你看哥!人家也要吃腿!”父亲仿佛知道安安会这么说,手里忽地多了另一只腿递了过去。“就知道你这丫头会来这招,给给给,你俩可是得好好相处才行,天天闹矛盾怎么行!”
安安也没听,一把拽过鸡腿便啃,直到两人赌气地看谁吃最快,而后互相指着对方满脸的米饭哈哈大笑,终于是又化解了一次小小的矛盾。俗话说得好,夫妻间,床头吵床尾和,而孩子们呢,饭前吵饭后和,一家人和和睦睦又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