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随着案情的明朗,连天气都跟着明朗起来,接连两日的晴天让青莲区散发出与前几日阴雨连绵的压抑完全不同的气息,虽说在阴森沉郁的澄海市从没有过阳光明媚,但此刻的青莲区绿树葱茏、花繁草盛,也勉强算得是一番天高云淡,鸟语花香。
在青莲区第一中学校园外不足两百米之处,有一个小型公园,公园是围绕着最中心的音乐喷泉和花坛修建的,每到晴好的天气,附近便有很多人来这里散步游玩,今天更是不另外,经过了连日的雨水滋润,花坛里鲜花开得格外茂盛娇艳。
林曼卿也是在乘车来时偶然发现有这样一个地方,连日来案件辛苦让她一直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冷不丁就想起了这里,坐在花坛边的一个竹木椅子上,注视着前面嬉闹的人群,他们大都是妈妈带着孩子,或者干脆是一家人来这里游玩,慈祥的老人、活泼的孩子、微笑的父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宁静与满足,只是越发想逃避就越发地难以释怀。
吴宇那张写满了决绝与冷漠的脸在林曼卿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生活是生来就残酷的,对于有些人,一家人和和美美享受天伦之乐的温馨穷极一生都无法拥有。
这样的人并不少,比如邦妮……吴宇……姗姗……还有我。
她突然想起楚江威说过的话。
这世上有幸福和美的人,就有艰难困苦的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像杨立武那样背负着家庭的重担,说不定很多人都求之不得。
是啊,纵使小磊背负着父亲是杀人犯的现实,相比起吴宇他也要幸福得多了。
为什么会这样?
林曼卿突然浮起苦笑,一丝悲哀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在他面前,我还真是幼稚啊!
此时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怪楚江威了。
他的话并不是不识民间疾苦的冷血论调,而是真正体味过人世间百般痛苦挣扎之后才会有的悲凉。
没错,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凉,在那种悲凉之中没有期望、没有留恋、没有情绪、没有波澜、没有对、没有错、甚至都没有一把判别尺,他的想法和行为乍看来不尽人情,可实际上皆是出自对人性和世事的深刻洞悉,既不是盲目乐观的理想主义,也不是自私冷血的利己主义,他无人、也无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人世以外静默而绝望地审视着人生,他踽踽独行,没有什么能够勾起他的热情。
这就是他的孤独。
林曼卿不禁垂下头来,或许我永远不能够了解他。
哪怕只是离他近一些……
正当林曼卿垂头丧气之际,从旁边的树丛中探出一个脑袋,田甜朝她跑了过来。
见到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哎呀,好巧啊!林检察官,你也在这里!”
“是啊,挺巧。”
看得出林曼卿意味深长地看她,田甜不好意思地揉揉脑袋改口道:“我……其实……我是看你脸色不好从区一中出来,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想陪陪你……”
林曼卿往右坐坐让出一个位置,用手心轻轻拍拍椅面,示意田甜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因为被自己接纳而一脸高兴的样子,她嘴角终于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像田甜这般体贴善良的女孩,被呵护地如掌上明珠一样长大,凡事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就哭,有心事了就找人倾诉发泄,大不了闹一场,一切不愉快便都烟销云散了,当真是个单纯乐天的小太阳。
但愿小太阳的世界里永远没有阴暗。
“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活忙完了吗?”
“嗯,”田甜点点头,“都忙完了,剩下的有柯小峰在呢!”
“见大队长了吗?”林曼卿随口问道。
“没有,”田甜摇摇头,“只有早晨听江波说,大队长去了一趟警署,我都没看到大队长的影子。”
“是这样啊……”林曼卿有些失望,却没表现出来。
“林检察官,你是在为吴宇的事难过吧!确实啊!那孩子怎么能那么苦命呢?从小没爹没娘,好不容易被人收养了可以上学还遇到了这种事。”
“徐嘉玉那几个小鬼真是被宠坏了!你说该怎么说他们啊!一个个爱啊,恨啊,死去活来的,到最后,不还都是为了自己给别人下毒。”
“林检察官……”田甜看了看她,“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曼卿微微笑了笑,“我在听你说啊!你不是说得蛮好的嘛,我看不是我心里不舒服,是你心里不舒服了吧!”
“我就是生气,可是又不知道该气谁。”
正当她们讲话的时候,一辆青莲区警署的车在不远处停下,路子通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气喘吁吁地递给林曼卿一个档案袋。
“哎?路警官你不是被郑警司叫回警署了吗?”
“是啊!”路子通说道,“本来郑警司是严禁我们出警的,这两天只能负责手上的其他案情,不过上午的时候,楚大队长来了一趟,没一会儿郑警司就灰头土脸地放人了。”
“那是了!”田甜得意地道,“谁敢在我们大队长面前放肆?”
接过档案袋,林曼卿有些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这个是楚大队长让我拿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