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一阵嘀咕:这梁婆子离得远,素来交往不多,怎么一大早到这儿来了?
建宁的娘领着梁婆子来到了外间,推门声清晰可辨。老陈和建宁都下了炕,站起来等着。建宁的娘推开里间的门,招呼着梁婆子进来。看见进来了,老陈笑着主动打招呼:“是妹妹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梁婆子堆了一脸笑容:“大哥,你又这么客气,最近可好啊?”
“很好很好。”老陈笑着,给梁婆子从旁边搬过来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
见父亲打完了招呼,留出了空,建宁点点头,喊道:“大娘好。”
“呵呵呵,建宁还没去上班啊。”梁婆子看着建宁,虽然削瘦,但是面色不错。
“没有呢,一会就去。”建宁笑着答道,赶紧给梁婆子端茶倒水。
老太太正半躺在炕上,岁数大了,体力不济,虽然觉少,但是并不太长时间走路或站着,白天的时候经常找个僻静的地方,心境平和,在躺椅上一躺就是半晌。古人云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此言不假。
看到梁婆子来了,老太太挣扎着要坐起来,长辈见人来要起来,是对对方的尊重,梁婆子这后辈自然要待见,于是赶紧偎过去,握着老太太的手说:“婶子啊,别动别动,躺着就好啦。”老太太面带微笑点点头,不再挣扎,手抬高呢喃道:“你来了啊。”
“昂昂,您老人家身体挺好的吧?岁数大了,平时都要多注意啊。”梁婆子嘘寒问暖道。
老太太牙齿已经掉光了,嘴唇深陷,面容和善,微笑着点头:“你挺好的吧?孩子都挺好吧?”
“嗯嗯嗯,都挺好的,你看平时都没来看过婶子,婶子还挂心家里的孩子。”梁婆子感叹着。确实是这样,人上了岁数就容易记性差,能被别人家的老人记挂着,终归是件特别暖心的事。老太太笑着,略显浑浊的眼睛炯炯有神,建宁见奶奶披着的衣服脱落下来,便探过身去,一手撑起后背,一手将衣服披好。室内虽然烧着炉子,但温度只能维持在五度左右,这样的温度下,人穿着衣服基本感觉不冷。而在最冷的寒冬里,人们只能躲在这样的有热源的房间里避寒,或者不停地运动来使自己保持温暖。
老陈依旧回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建宁的娘挨着梁婆子坐在炕沿上,建宁倒了热腾腾的茶水端给梁婆子,梁婆子连声谢谢,接过来捂在手里。冬天里,最容易感到冷的就是手脚,有个热的物件捂在手里,顿时觉得浑身温暖。
建宁的娘招呼道:“喝吧,别客气,家里也没什么好的东西招待。”
“好好好,呵呵。”梁婆子满脸堆笑道。建宁的娘轻推了一下梁婆子端杯子的手,示意她不要客气,别只端着杯子不好意思喝。在农村,让茶水有时候跟让酒一样,拒绝或者不引用被认为是客气甚至不尊重。于是被建宁的娘礼让之后梁婆子便端起杯来喝了一口。温热爽口的茶水冒着屡屡热气,在杯子中起着微澜。
啜了口茶后,梁婆子开始说话:“怎么没看见雅玲和小凤啊?”
“哦。雅玲在镇上上初中呢,平时住校,小凤到她姥姥家去了,后天才回来。”建宁的娘回道。
梁婆子点点头:“陈哥,建宁的娘啊,我今天来是有事给你们商量一下啊。”
老陈坐在里边角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捂着水杯,听到梁婆子的话,看了建宁的娘一眼,不知何意,便知会道:“妹妹啊,有什么事你说,只要我们能帮上的,绝对出力,没有二话。”
老陈的直爽热情让梁婆子坐立不安,连忙解释说:“不是,大哥大嫂太客气了,有忙需要帮的话妹妹我早就说了。”她看了老陈和建宁的娘,接着说:“今天我是来给你们商量商量喜事。”
老陈和建宁的娘对视了一下,满脸疑惑,“喜事?什么喜事?”建宁的娘不解地问。这么多年了,结婚、生子、庆生是参加了不少,但是都是别人家的事,自从爹去世后,家里便没再有什么大事,这么些年,一直波澜不惊地过来。
“是这样的,我二姐家庄上有个不错的姑娘,长大成人了,最近正在给她张罗找对象的事,家里人都不错,行善积德,在当地也很受大家尊重。我想咱建宁一表人才,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觉得他俩挺合适,就来哥哥家问问你们的意思。”
说道建宁的时候老陈和建宁的娘都露出了笑容,往他这儿看,建宁正倚在门上,一听这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招手道:“婶子说什么啊……”
老陈倒是乐呵呵地笑着,年岁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建宁扭捏的样子,当家长的就得说说。
“你婶子说的不对啊?到这个年你都二十了,不该找个对象了啊?”老陈看着建宁,一字一句地说道。
建宁乖乖听着,没再说什么话,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自己是晚辈,一切就听凭家长的意思了。其实跟建宁一般年纪的,不少已经成家,甚至有了孩子。农村人,二十年一代,像老陈家这种三代单传的家庭就是典型代表,建宁作为老陈的长子,只比老陈小不到两旬,可见农村的传宗接代观念十分重。孩子长大,除了出路,最重要的就是结婚,延续香火。
老陈几句话训完建宁,便又转到说媒这件事情上来,呷了一口浓浓的茶水咽下,干瘦的皮肤掩盖不住突出的喉结的蠕动。“梁婆子啊,建宁这孩子老实巴交的,不懂事,你别介意啊。”梁婆子依然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似乎这就是她最正常的表情。“哪里话哪里话,老实人好啊,踏实肯干才能过上好日子不是?俺看俺建宁将来肯定能有出息,至少得比俺大哥强吧?哈哈!”梁婆子大嗓门说着,声音即使透过厚厚的砖墙仍然能听见。农村人很多时候各自站在自己家所在胡同的路口消磨时光或者干点零散活,目的就是看看周边的环境,也方便和别的路口的乡亲们见面聊天,毕竟串门的只是少数,有时也会有些不便,在外边就好多了,不用拘谨,人多也热闹。因为路口总是隔着一些距离,所以要说话就得扯开嗓子,另外在地里干活经常地里地头的不在一块,有什么事情都要喊着才能听清,所以,正是由于这些生活习惯,时间一久嗓门就变大了。
建宁的娘看着梁婆子,问道:“妹妹啊,你给姐姐仔细说说对方的情况吧,实话给妹妹说吧,最近我和你哥哥正商量俺建宁的婚事呢,年纪也不小了,该办这个事了,成了我和你哥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梁婆子点点头,接着说:“那是自然,不打听清楚不能来哥哥姐姐这儿啊。孩子呢是咱清元镇南头苏家村的,姓徐,人没的说,针线活都会,性格随家人,咱说村里的孩子,只要爹妈人好,管出来的孩子也差不了。哥哥在大队里,可能认识她爹,叫徐柄春,原来也在大队干过,前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退了,下边有两个儿子四个闺女,两个闺女都已经嫁了,大闺女嫁到孙庄,二闺女嫁到小屯了。这个是老三,闺女长得很方正,也挺高。”梁婆子看看建宁,接着说,“估计得和俺建宁差不多高。”
老太太眯着眼,听着屋里的对话,没有自己的意见。自己上了岁数,糊涂了,孩子们都已当家,什么事都放心,自己就安心静养了。
建宁的娘一听很是欢喜,毕竟找的是儿媳,对人性更关注,只要人好就行,其他的都好说。老陈不停地点着头:“这个徐柄春我应该见过,很多年前的事了,不大记得了。咱这边嘛和那边村子联系不大,不过倒是听说过这个人,原来镇上啊粮所那边开会下边大队的都参加,好像这中间见过几面。不过本来也没牵扯,没说过话。孩子嘛,这个咱当家长的说了也不算,看孩子的意思吧。”
梁婆子不停地“哦”“哦”,听得很仔细。说媒这种事,说大不大,就是做个媒人,给人牵个线;说小也不小,说好了,两家欢喜,自己也积了功德,以后两口子出了问题,除了双方家庭受牵连,自己也不得安生。不过,这件事情终归是出自好意的,毕竟谁也不会拿这种事当儿戏。
建宁安静地站在一边,梁婆子的话自然都听在心里,老陈和梁婆子说完,便问建宁什么看法,建宁自然听从父亲的意思。毕竟现在只是语言陈述,人还没见过,家长关心家庭情况比较多,而对建宁来说,涉世未深,对家庭这么宽泛的问题并没多少兴趣,只想知道对方什么样。年轻人,少些人情世故,相比大人对事物具有更多的憧憬和期待。
了解完建宁的意思,老陈和建宁的娘对视一眼,便心有灵犀,建宁的娘说:“妹妹,要不咱挑个时间先去女方家相相再定下一步的事?”
“行啊,呵呵,只要哥哥姐姐有这个意思,下边的事咱都好办,呵呵。”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梁婆子自然很高兴,于是毫不迟疑地应承着。
老太太一个姿势久了,有些累,就自己慢慢活动了一下。面带微笑地颔首,嗫嚅了嘴巴“呵”了一声,缓缓地说,“挺好的,该去相相。”
这个相相就是相亲的意思,也有另一种类似的叫法“相媒”,意思就是男方到女方家去一趟,相互了解下情况,当然,一般情况下男方的家长至少要去一个,在合适的情况下人去的越多越好,农村和城市一样,都将就排场,排场越大,就越显得有实力,就越能被别人看得起,就越有面子。当然,除了人数外,最好与之对应的物质等方面也可以跟上,比如交通工具,携带的礼品等。
虽然农村的经济水平低,但是并不意味着人民只能埋头苦干,不能追求精神上的愉快。虽然农村人基本上靠种地维持生计,收入低,但是家家户户简朴节约,正常年份一年下来也能有些结余。农村人没有城里人的挥霍,但他们通过为数不多的家底做些难得一遇的喜庆事时,获得的愉快也比城里人来的更直接深刻。
幸福,并不是物质和精神的简单堆积。没有物质的精神是虚无的,同样,没有精神的人纯粹行尸走肉,又谈什么精神?幸福,是平衡物质和精神的支点,但它并不显而易见,需要用心寻找才可。有太多人徒耗一生也没有找到,到头来只是奔波一世休,残余落寞在心头。
到了女方家,双方落座,互相沟通了解一番,这个时候的端茶倒水一般都是男方来完成,一来一般座上的都是长辈,伺候的事自然落到后边,二来也是对方考察言行举止的途径之一。毕竟,人的外貌可以通过视觉来判断,但是性情等内在特性就要通过言行举止来了解了。
等双方家长初步了解之后,通常时间已经过去几十分钟,男方在屋里的表现也差不多了,就需要到院子里,和前来看热闹的街坊邻里打个招呼,让他们经一眼,当然,这不是要考虑他们的意见,主要是看男方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是够开朗,够活气。同时,另一位女主角肯定会在某个角落里观察着男方的一举一动,来通过这短暂的露面来确定第一印象是什么。
这些男方肯定会知道,所以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更自然,更大方,努力让自己的每一个举止、言行都恰到好处,给众人留下最好的印象。
但是,俗话说有利有弊,这样尽管可以一定程度的考察男方,但是时间过于短暂,其实男方出来这一趟,女方根本看不到其他的,她能一再确定的,就是他的长相是不是中意,毕竟相貌是构成第一印象的主体。在这样小的环境里,如此短时间的判断无疑是片面的。
因此,这件事过后就有了两个方向:一是女方或者家长觉得有些欠缺,一时难以抉择,便就此结束,男方回到屋里,双方家长再寒暄一番,而后结束这次的相亲之旅;二是女方觉得男方还不错,家长没意见就立即安排一次见面,在家中或者邻居家腾出一间房来,让双方单独交流一下。一旦到了这个境地,基本上大部分都能定下来,毕竟双方印象都不错才会有这次独处。
这次谈话一般不会太久,一般不会超过半个小时,毕竟这样的环境即使很健谈也要顾忌一下。完了之后基本上这次相亲就算结束了。男方打道回府,回去静候消息,几天之内就能知道,媒人会随时通报双方的进展。
如果有一方认为不合适,那么就会把把原因向媒人解释,通常不管这个原因在外人看来合不合理,只要做了最后的决定,媒人即使反对,也必须接受。因为这是牵红线,不仅仅是男女双方,更是两个家庭甚至两个家族的事,事关重大,只要是其中一方不同意这门亲事如论如何也不会成了,媒人尽管说话分量足,指出问题可以,但不会将自己的看法强加于对方,要是在自己的压力下成了,以后出了问题,那真是出力不讨好,天怒人怨,不得安生了。
虽然没能成,男方家仍然会热情地准备厚重的礼物以感谢媒人费心给孩子找对象,并希望还有机会的话继续不辞辛劳再给孩子牵个线。事情没办成,终究是个憾事。对于这些无功之禄,不管厚重与否,媒人是不能辞的。辞了,就表示不情愿接受这个结果,男方家会觉得愧疚不安,都是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不会让这种局面出现,就只能收下。
如果双方返程后经过一番商量,都满意,那这门婚事就可喜可贺了。双方就要找比较有名望的人给看看黄历,挑个天时地利的时间双方“换书”。此书,即为“订婚书”,用两个印满精喜庆图案的亮红色卡片,上面用工整的楷书书写上男女双方的姓名,生辰八字,并将两页卡片展开对齐,顺着缝写上“天作之合”四个字。而后重新叠整齐,这样四个字的另一半就在另一封“书”上,意味“永结良缘”、“永世修好”之意。
换书是有严格顺序的,这天的一大早,媒人从男方家携带了订婚书和事先准备好的礼品,而后到女方家,完成换书仪式。按照风俗女方家需要留下一般男方家的东西并且要特意为媒人准备肉,这个量没有定数,但是要按照吉利的数量称,比如六斤六两,八斤八两。而后媒人携带两封订婚书和定金再次回到女方家,将完整的订婚书和订婚金交给女方家,而后择良辰吉日男方和女方家约好,双方除了男女双方,各再跟着几个年轻的长辈一起去购买新婚物品,拍婚纱照。那个时候,农村的设施极不完善,除了乡镇人口比较密集的地方有少数固定的营业设施外,绝大多数地区都是“游击战”,赶集、庙会等。毕竟收入决定消费,农村人不可能有持续性的很强的消费能力,所以供需之间,就有了每隔几天赶集的风俗习惯。没到赶集的日子,周边的小商小贩都会聚集到当地某个固定的地方,售卖产品。在集上买点生活用品,蔬菜等。菜过几天差不多吃完了下个集也到了,虽然不能保证时刻新鲜,但是也还算方便。但是农村的集市虽然热闹,但商品都是适合一般情况下农村的需求的,像照相馆、家具馆等这种一般人没事的时候不去的地方是没有的,所以就有了订婚的时候男女方到城里拍照买物品的习惯了。
买好了东西要先放到女方家,然后在结婚的时候再随新娘子一块陪送到新郎家,这些嫁妆可是实打实的东西,对于很多农村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谓家庭条件好坏,除了在房子这样的固定资产可以表现外,嫁妆那真是家庭实力的体现,过得好的,三件套,缝纫机、自行车、电动车,过得不好的,那就说不好有什么了。没办法,毕竟新娘子娶回来是要过日子的,为了这些嫁妆倾家荡产并不是上策,新娘家也不会这么不通情理,自己家的闺女嫁到别家,就是人家的人了,钱能省点就省点,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虽说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不能含糊,但是有条件嫁妆办厚点可以,没条件的礼节上过去就行了。这嫁妆,除了家具能用上,化妆品什么的实用性并不高,过完婚礼,日子还得正常过,怎么能这么浪费?以后就是儿女亲家了,不能无所顾忌地索求,那不符合农村人朴素实在的品行。
第三章提亲
得到老太太的首肯,老陈和建宁的娘也没意见,这事基本上就有戏了。事已至此都清楚了,梁婆子便起身告辞,建宁的娘拉住梁婆子说:“妹妹这才坐了多大会啊就走,留下来吃饭吧,都做好了。添个碗的事,方便。”老陈也跟着起身,没有说话,但是走上前去,梁婆子平时不来一趟,正是饭点,肯定不能让她走。建宁本来倚靠在门上,看见梁婆子下炕站立,便紧跟着站直,嘴里说着:“婶子别走了,一块吃饭多好。”
一家人的盛情让梁婆子心里很温暖,但是还要回去伺候孩子们吃饭,不能久留,便婉言谢绝道:“哥哥,姐姐,建宁啊,我真的不能留,家里饭都做好了,孩子们还都等着我回去盛饭呢,得走啊。”梁婆子甚为感动地笑着,她说的是实话,家里两个小孙子全靠她一个人照顾,还有家里的一摊子活,都要她来做。
梁婆子接着说,“哥哥啊,姐姐啊,就是你们不让我来,我也会经常过来的,咱建宁这事咱得处处办好了啊。”
见梁婆子执意要走,留不住,建宁的娘才放开手,无奈地说:“妹妹一个人担这些事不容易啊,家里有事就不拦着你了,下次一定带着孩子过来,咱姐妹好好说说话。”
老陈点点头:“是啊,家里真有事我们来不拦你了,下次来了一定不能走啊。”
梁婆子点点头:“哥哥姐姐说的是,下次妹妹一定住下,这次是真不能留下啊。”
送走了梁婆子,建宁的娘仍然止不住的高兴,人顺当的时候想什么来什么,正考虑建宁的婚事,还没跟别家透露这个意愿,梁婆子就主动找****了。
“好啊,咱赶紧准备准备,尽早把这个事定了,看看今年底前能不能娶。”建宁的娘笑着自言自语道。
“这事八字还不定有一瞥,你高兴个啥啊!”老陈看着建宁的娘这么高兴,说道。
“咋就没一瞥啊?回头咱给别家说说建宁的事,给说媒的还能不多?咱建宁又不差,还能找不到啊?”一个人操持这个家久了,逐渐变得雷厉风行,建宁的娘说话一个字一个钉,老陈基本上没有反驳的时候,毕竟家里的事自己参与的少,嘴也笨,很多事都不清楚,所以就不多说话了。
“妹妹人好啊,这么远给咱说事,咱不能亏待了啊。”建宁的娘说道,“建宁啊,到女方家相媒的时候都表现得好好的,可别给咱老陈家丢人啊。”建宁点点头,腼腆劲已经过去了。一家人进了厨屋,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小云还没起,这孩子除了偶尔的早起,基本上都得叫才行。
建宁的娘到外间,拿了一叠碗,掀开锅盖开始盛饭,农村人烧柴火,家里不论多少人,都会支一个灶,上面放上直径一米左右的大锅,并不是说需要烧这么多的水或者汤,而是蒸馒头。除了蒸馒头的时间,能用到锅的上半部分的时间是很少的。因为蒸馒头比较麻烦,所以为了一次多蒸点,就得用更大的篦子,平放在锅沿上,然后将揉好的馒头整齐地摆在上面,再盖上笼头。再烧上半个小时,一锅香喷喷的馒头就做好了。
自己做的馒头和馒头铺里的绝对不是一个味。像农村人,用的都是自己种的麦子,丰收时节,把质量上乘的麦子留下一部分自己吃,虽然用这样的麦子磨出的面粉不如商品面粉白,但绝对纯正。从小麦的生产、磨面、加工、最后变成馒头,每个环节都亲身经历,参与其中,作出的馒头是机器蒸出的无法比拟的。
建宁收了收衣领以抵挡寒风,便径直往西屋走去,敲了敲门,喊道:“小凤,时间不早了,起床了。”连着喊了两声才传来小凤微弱模糊的“哦”声。
接着建宁回了厨屋,饭菜已经摆好,于是先吃了起来。冬天的菜不如夏天多,除了赶集买点,家里只有萝卜和白菜了。没有冰箱,为了避免烂掉必须采取措施,于是就在家里找块空地,挖半尺左右深的坑,把萝卜放在坑里埋起来,天气寒冷,不会有虫子蛀掉,而且土壤潮湿,反而适合萝卜保鲜,一般埋上一冬天扒出来仍然非常新鲜。白菜就不能这么保存了,因为白菜本身含水量就高,埋在土里容易干瘪,白菜收了以后,直接找个阴凉的角落堆起来,只要不风吹日晒,放两三个月不成问题。等到吃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剥去最外面的的死皮老皮,里面的跟刚拔下来的几乎一样。
农村唯一可以顿顿满足的,除了汤,就是咸菜了。都说韩国人的泡菜做得精致多样,其实和中国的咸菜比起来那就是九牛一毛了。中国的咸菜,种类繁多,基本上凡是种植的蔬菜瓜果等,都可以拿来腌制,而韩国的农产品肯定是没有国内多的。
那时候,农村的汤也很简单,玉米糊,白面汤基本上占据绝大多数。有时间也会改善一下,比如加点油,添点菜,做成咸汤,喝的时候加点醋,味道也不错。
建宁喝着白面汤,刚烧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因为天冷,又用锅热了饭菜,所以一点都不烫了。用筷子搅了搅,均匀一下温度,然后喝了几口,从馒头篮子里拿了一个馒头,就着豆瓣酱吃起来。不一会,建宁的娘又端着一小碗咸菜疙瘩进来,一条一条切得很整齐,上面洒了些花生油,和没洒到的地方比,油光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