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门口,钱郁英已没有多余的力气爬楼梯了,她的脚肿得厉害,其实也没法走。她喘着气说:“我爬不动,让我歇歇吧!”
“拿椅子把妈妈抬上楼吧。”晓惠说完就往楼上跑,去拿了张椅子。
父女两个抬着钱郁英一级一级地数着楼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抬上楼。终于回到家了,钱郁英一躺到床上,就开始呻吟了起来,只是她痛苦的表情还不敢完全表露出来,生怕身边的两个人着急。晓惠守侯在钱郁英的身边,看着妈妈跟病魔抗争的表情心里难受极了。
外面的天气异常的炎热,钱郁英的身上在不断地淌着汗水。晓惠怕妈妈热,便打开了电风扇。可钱郁英居然说不热,还要晓惠去拿条毛巾毯来盖,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烦躁不安。
袁树军上了夜班回家已经非常劳累了,晓惠去拿毛巾毯的时候叫他在另外一个屋休息。袁树军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确实熬得撑不下去了。“你看着妈妈,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啊!”袁树军的说话声已经沙哑的不行。
“爸爸,你就放心休息吧!我会照顾好妈妈的。”晓惠对爸爸说道。
可袁树军刚躺下去没五分钟,晓惠就去屋里求助了:“爸爸,妈妈睡着不舒服,我看她难受的样子,我们还是把妈妈送医院吧。”
“不行,我不去医院,说什么也不去!我现在只是一会儿的病痛,过了这阵子就会好的!”钱郁英听到晓惠在另外一个屋和丈夫讲话,说什么也不同意,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没办法,袁树军只得起身和晓惠一起将她扶到躺椅上,也许这样会减轻一些病痛的折磨。可是这样也无济于事,只见钱郁英满身是汗,躺也不是,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拳头握得死死的。
袁树军见此情况,走到外面猛抽起烟。他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该如何说服妻子去医院检查。晓惠摸到妈妈的手是冰凉的,而身上却热得滚烫,嘴唇干裂得发白。“妈妈,我给你拿椰子汁喝吧!”
“不要,一听椰子汁好贵的,别浪费,我不口渴,不想喝。”钱郁英摇着手拒绝道。
晓惠就倒了白开水给她喝,其实她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了,连喝口水也只是在口中含了片刻便吐了出来。这样一直折腾到了下午三点多,钱郁英有了一点睡意,闭上了眼睛安静地睡了,毕竟她早上很早就出门练**。
晓惠看着眼前的妈妈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心疼不已。原先一个活蹦乱跳、生性要强的妈妈现在竟成了如此模样,她不忍再看了,含着眼泪来到菩萨面前,跪着祈求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我妈妈吧!她辛苦了一辈子,到现在还没享到福呢,请您高太贵手,让她好过一点吧!我求您了!”晓惠边说边拜,眼泪肆无忌惮地往下流……就这样,她跪拜着,一遍又一遍地祷告。
当她回到房里,只见钱郁英的浑身都湿透了,毛巾毯上简直能拧出水来。袁树军已到厨房打来了水给妻子擦身,擦完脸再擦脖子,额头上又冒出了汗。擦完身子刚换了干净衣服,没几分钟又全部湿透了,只见那汗珠清清楚楚的一点一滴地渗透出来。看她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此时她不断地呻吟着:“我难过,难过……”
袁树军再也不想让妻子忍受如此巨大的病痛了,也不想再听她所谓的强词了!他疯狂地跑到外面的电话厅,拨了电话给急救中心,要求医院立即派救护车过来。顺便他又通知了苏北的亲人和所有在锡城的亲戚。
当急救医生到场和几位好心的邻居帮忙将钱郁英抬上救护车时,钱郁英已经奄奄一息了。急救护士和医生立即给她插上了氧气,进行全方位抢救。她躺在担架上,似乎得到了解脱,脸上写着脱离挣扎后的安详。
当晓丫从堂哥口中得知妈妈病危的消息后,便与几个哥哥一路狂奔着来到医院。袁树华和李刚夫妇俩随后也赶到了医院的抢救室。
当“死神”降临在亲人身上的时候,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纠缠在每个人的心里。谁都不愿看着身边最亲爱的人经受如此巨大的磨难。看着心电仪一点一点地微弱,晓丫和晓惠哭着喊着跪下来求身边的医生和护士:“叔叔、阿姨,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吧!她还没见到我阿姨和舅舅呢,求你们让她快点醒来吧!”
医生给她打了一针,大约几分钟后,心电仪上的心跳指数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当钱郁英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会说话了,她的舌头僵硬地只会呻吟,无力地呻吟……这是随便那个亲人都不愿意接受和相信的事实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她想说话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不停叫唤、呻吟、流泪……她想念远方的亲人;她不舍就这样离开;她的晓惠、晓丫还那么小;她曾经和丈夫憧憬的未来还没有一一去实现;她还有许多好日子没过到呀!
只半个小时,心电仪的指数又开始走下坡路了。不行了,眼见着钱郁英的目光慢慢迟钝,直勾勾地朝着天花板看,喉咙口早已没了叫喊的气力,只是不停地叹气、叹气……看着妈妈无力呻吟的样子,晓惠晓丫姐妹俩都不约而同地哭喊了出来:“妈妈呀!你千万要挺住啊!阿姨和舅舅们都在路上,马上要来看你了,你千万要挺住呀!”晓丫哭得已经结结巴巴:“妈妈……妈妈……以后我会一直听你的话,不让你担心!我会做家务了,以后就和姐姐一起做饭给你吃,只要你好好的在我们身边!”
钱郁英似乎已经听不见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只是张着嘴巴。也许那是她通往生存的唯一通道了。心电仪又回落了一点,那个绿色的小标仪“滴答滴答……”地跳动着,每缓慢地跳动一下,指数就向下回落一些。这个绿色的“小精灵”仿佛也在与病魔作着顽强的斗争,可是那毕竟是个微弱的“小精灵”啊!怎敌得过凶神恶煞般的病魔?
当“小精灵”萎靡一样渐渐停止跳动在心电仪上出现一横平线时,那“滴答”的声音也只剩下了“滴……”的长声……急救室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那声音,犹如一把把明晃晃的劈首刺中了每个人的心灵。痛!心痛!
“妈妈呀!妈妈……”两个女孩呼唤着这个离开人世的生命。晓丫去拉妈妈的手,钱郁英的手心色如白纸,她不停地掐捏着妈妈的手,希望能以此唤醒妈妈。可是她再怎么折腾妈妈,呼唤、哭喊,都已回天乏术了。
没有谁愿意分离,没有谁愿意永远地和亲人分离,也没有哪一种分离是真正幸福的!即使她带着笑,也是经过痛苦的挣扎而离开的啊!为什么死亡要将身边的亲人与我们永久地分离?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无法用语言来传递思念了!我们所能做到的,惟有用心灵的呼唤向上天做长长的祷告……那些在身边缺失的亲人们,会不会在天国相逢?如果这样,倒也让凡间的亲人安神定魄了。可是她明明好好地躺在身边呀!
“妈妈呀!你不要走啊!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为什么?”两个女孩号啕大哭着,那声音带动了身后几个男孩,他们也慢慢哽咽着抽泣起来……
一个灵魂飘荡在无尽的夜空:“孩子们,我走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还要记得爱护身边所有的人,我会在天国继续爱你们的!”
夜空中繁星点点,突然划过的一道灿烂的流星,将夜空一瞬间点缀地恍如白昼。停留在一株株花草边缘的萤火虫显得有些暗淡无光;运河的流水微微颤抖,飞驰在地平线的车辆鸣笛着喇叭,犹如一声声哀怨的叹息,穿越那一个个泣泪飘洒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