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浅下,已是深夜,四人却丝毫没有倦意,三生幻境层层迷雾将他们的心带入了深深的疑问之中,那里发生的一切,如今经过易大先生一五一十的道来依旧让人感觉到异常诡异。
“先生,请稍等。”汴依华打断了正在努力回忆并不断阐述中的易大先生,三人一阵疑惑,纷纷望向汴依华,只见汴依华将手指抬起划了一圈,窗外一枝竹枝瞬间折断,飘起,吸入他的手中,晏羽不经惊叹了一声道“好一个隔空取物”汴依华缓缓将竹枝握紧谦虚的回道“过讲了!”随即手中一用力,整枝竹枝的叶片瞬间震落,散开,整齐的铺在桌面上,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假如我把各位比作桌面上的这些叶片,而先生口中的神秘老人比作我手中的这些枝干,枝有叶才能生,而枝干要完全依托根系,我把你们这一群人和老人和那不知到是真是幻的彼岸花海月韶城联系在一起,就如同窗外那一整颗竹树一样,老人被念情悠杀害,就意味着这颗竹枝如刚才般折断,枝叶会落在地上,而这并不意味着这颗竹树会死亡,它会一直活在土中,直到有一天落叶被风雨侵蚀得腐烂,又会将他们吸收,再次长出新芽。它就会不断更新存活下去,直到所有的根系系统彻底失去了生存的能力,它才会腐烂死掉。”
“这就说明了……”易大先生似乎猜到了什么,只是还没有确定,而汴依华却想到了接着道“说明了先知水幕中的预言是在说明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而不是天命如此。先生认为在下这个说法是否通透。”
易大先生点了点头道“通透,假如真是这样,那我们这十多年来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老朽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先生没有老,只是想错了一点,那就是,老人就是整个幻境的终结,而忽略了老人也可能是一枚棋子,老人在你们那一行人中算天下第一,固然就会将他的那份天下第一当成了真正的顶峰,而没有看到那那顶峰是被一层迷雾掩盖的,并不知迷雾上是另一翻景象。而他们假借神的身份给你们下了来生的预言,可他们也错了一点,只是一点,这个计划就几乎完美。”
晏羽忍不住问道“哪一点?”
“笛声,那曲能引来无数蝴蝶的笛声,因为我见过,也听过,那首曲子叫云水泣,相传是一对情侣在将死的那一刻领悟的,他们的爱情太凄凉,他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生受尽人情冷眼,他们担心死后会埋骨他乡,无人问津,故而创造了这曲云水泣,能引来无数的蝴蝶,希望蝴蝶会把他们的思念带走,过尽天涯,总有一天会飘到他们心中的故乡。”
“原来那首曲子既然是如此凄美的故事,不知汴兄是何时听过,想来一定是个让人怀念的记忆。”
汴依华听到这么一问,突然,整个人似乎都不自然起来,仿佛那段记忆是他最不愿意想起却又非得想起的,那份毫不掩饰的悲伤将他整个人都冲击得沉默起来,只见他缓缓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似平静的几分才艰难的开口道“那对情侣是我父母,娘当时已经怀有我九个月零九天,可他们终究没有见过我就已经离开了我……那首曲子是我在娘胎里听过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儿时的记忆几乎完全没有,但唯独记得那首曲子,到死都不会忘记它的名字—云水泣。”
沉默,沉默,没有人言语,仿佛任何的话语都会打破这样凄美的故事,窗外的风却刮得人好生冷,月色也暗得不真实起来,没有人知道汴依华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直到寒风将桌面的竹叶卷起飘落了一地后,汴依华才开口道“如果那首曲子是云水泣,这次我们遇到的麻烦可真是不小,因为我们的对手很可能是她,我的师父—淽苒她是一个女人,她有至少十种以上的人格,我见过的有菩萨的慈悲、罗刹的冷血、母亲的温柔、仇人的暴虐、王者的孤傲、平民的朴实、天才的谋略、傻子的单纯、小孩的活泼、老人的沉着,而且她还有仙女的外表,傲世天下的武艺。我想任何一个女人如果拥有了美貌和才华的任何一样都是非常麻烦的。”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烟雨山河至今没有对南风阁下过手,不仅仅是因为南风阁的神秘,还可能是那个叫淽苒的女人在守护着,但从汴依华的描述中,淽苒应该是个非常可怕的角色,不是那种为了未来顾及她人想法的人,但有可能他们师徒的感情已经深得超越了任何情义,想到此处,于是晏羽忍不住问道“敢问汴阁主,你们的师徒情义如何!”
“深似海,我就简短的说我与师父的一些故事,我不知道是何人把我从娘胎中救出,但我只记得,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唯一见到的是她,那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她就是师父,她即使明明知道抱不动我却依旧常常会试着抱起我,我们的童年没有任何的亲人,我和师父相依为命,我都不知道那时我们是如何活下来的,五岁那年,师父就有了惊人的武艺,而渐渐让我感觉害怕的是她既然为了我出手杀了一整个村的人,那份冷血是从骨子里散出的,我想逃离她,可又觉得对不起她,因为她的一生也许只剩下我了,我问起她为何会武功时,她既然说是在梦中学会的。我至今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实的。后来,我又看到了她的另一重性格—慈悲,因为她当时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寒冷的冬季将她的外套拿给了他,而把自己冷得直发抖,还为此得了一场大病,我当时问过她为什么对那人那么好,你不冷吗?她既然说冷啊,但我喜欢。她的性格不断在成长中增加,也许她本来就是个不正常的人,有时她如一个母亲一样的关心呵护着我,又常常会把我一个人丢在雪夜中一整天,无论我哭的如何凄惨,她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第二天又会慌张的到处找我,把我紧紧的抱在怀中,生怕再也找不到我一样。直到有一天,她的那份孤傲把我整个人都搞愤怒了,那日。我们遇到了一个武艺高过师父许多的无聊坏蛋,他用万剑桥将我们困住,说要么求他放过我们,或者从这长达一丈的剑桥走过去,当时师父既然一咬牙把我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的从那锋利的剑桥上走过,我听到师父鞋子被刺破的声音,看到那一滴滴鲜血把剑尖染红的颜色,我开始大哭起来道“师父,别走了,我们求他,求他放过我们”师父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吼道“闭嘴,我死也不会求那个混蛋,相信我,我们一定能过去”我一直流着眼泪看着师父走过那段铺满了她那不可一世的孤傲血泪的剑桥,把数千剑尖染红,红得让人麻木,让人心寒,她终于在桥的终点倒下了,醒来后,我已然忍不住骂道“你就是个傻子”,可她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当我们都长大的时候,那是一个深秋,萧瑟的季节,深夜,我们坐在长满蒲公英的草地上看着星空,看着那满天的花絮夹杂在萤火虫飞舞的世界中。她既然跳起了舞来,那时她身披蓝色长衣,面若桃花,身如惊鸿,巧笑嫣然,美如仙子般,那一刻我认定了师父是这个天下最美的女子。可当她将那支舞跳完了之后,她突然沉默了,只是坐在我身旁静静的望着远方不再说一句话,而我却倒在了草地上睡着了,而更让我惊叹的是次日日出而起之时,我却依然见到她还是在身旁坐着看着远方,我问道“师父,你一整夜都是这样的”,她只是点了点头。见她不想说话,我又是个话多的人,想提起她对未来的期待,问道“师父,今后我们去江湖闯荡怎么样?”可她看了一眼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江湖,那个寂寞如雪的世界,那个淡漠如水的天下,还有一群为了追求所谓的万人敬仰的虚伪谎言,更有一些没有丝毫可崇拜却还如痴如醉的傻子们,你说那里还有什么留念吗?”我那一刻才突然明白师父既然是如此的孤独,也许,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祈求的,看尽朱尘碧落,满事繁华,唯有那支舞,舞尽了她的一生。”
汴依华将这一些故事说完后,感觉整个人都深沉起来了,开始想念他的师父,但又考虑到今后可能遇到的对手是师父时,他开始失落,担心,和迟疑,他不确定。他更想不通,那个看淡江湖路的师父为何还会踏入其中,他想立刻找到她问清楚。但眼下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交待清楚,因为这里有还有两个人的事没有解决,敛泊楼的妻子,和晏羽的好友,这些事他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他们,于是他又开始说“陌颜离开了红溪,不过敛兄不要担心,还请谅解,她是我让她离开的,现在在一个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很安全,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的女儿红溪,我发现了红溪一个未来不可估量的能力,对水的执着,也就是陌颜请来无数名医依旧无法治好的病,我想尝试一下我的计划,无论失败与否,我都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红溪。”
敛泊楼听到此处,开始有点担心起来,他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子,但更担心自己的女儿,那是一个父亲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放不下的东西,不由得问道“红溪,现在在哪儿?我想去见她。”
“我也不知道,但一定是安全的!还请敛兄放心!”
“连你都不知道我的女儿在哪里,叫我如何放心,又何来的安全可言。”敛泊楼第一次这样跟汴依华说过话,见他脸色有些不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转而缓和了语气道“抱歉,我一时心急。”
晏羽见状不得已说道“姐夫,我三年前见过红溪,她一个人破了沐浅岸的蝉梦,那是完全摧毁人心理意志的武艺,而她能破了,说明红溪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毅力与智慧,现在应该在某处地方磨练,但我也不知道到哪里,因为陪同她去是一个拥有着深不可测武艺的老人。我在他手中过不了三招,她的安全自然是不用担心的。”他不想跟任何人提起红溪,他答应了浅岸要保守这个秘密,但如今不得不说出,因为敛泊楼是红溪的父亲,他有权知道自己女儿的事。转而又望向汴依华问道“倒是我想请问一下汴阁主,可有我好友情画的消息?”
“他逼疯了六人,吓傻了二人,杀了一人,而且自己内心也崩溃了,他带着曼流沙的尸体浪迹天涯,也许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但现在他一定还活着,这点请放心。眼前的事必须得解决,明日我去约我师父一见,一定要弄清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