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身上撕裂般的痛感令莫清然醒了过来,睁开双眼便发现自己躺在三面围着月白绡纱帐的杉木架子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藕荷色棉被褥。
床边趴睡着一个发束两髻,身着浅白粗布交领襦裙的小丫鬟。
莫清然吃力地坐起身,伸手推了推睡得正香的小丫鬟,问道:“这是哪里,现在几时了?”
小丫鬟被人推醒后用力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打了个呵欠说:“四姑娘,你醒了。”然后,猛地站起身来,惊讶地说,“四姑娘,您,您居然开口说话了。”
旋即向屋外跑去,口中喊道:“夫人,夫人,四姑娘醒了,而且四姑娘能说话了。”
莫清然望着激动过度,直往外奔,完全忘了应先伺候她起身的丫鬟背影,十分无语。
一柱香时间后,墨随风夫妇进了莫清然的屋子,身后跟着那名小丫鬟。
甫一进门,墨夫人余氏便快步走到床前,一把将莫清然搂在怀中哭道:“我的儿,你总算醒了,娘担心死了。”
“娘。”莫清然在余氏怀中唔唔哝哝地喊了声娘,她还不太习惯现在的身份。
听到莫清然叫“娘”,余氏哭得更凶了,哽咽道:“真是佛祖保佑,治好了我儿的痴症。”
墨随风看着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妻子,无奈道:“娘子,阿染还看着呢。”
“我这是高兴坏了。”余氏不好意思地拿素帕拭了拭面又摸了摸莫清然的脸,疼惜道,“阿染病了这些天都瘦了,你饿不饿,娘叫人煮了些粥,一直用小火在炉上煨着,就等你醒来好吃。”
莫清然不忍拂了余氏的心意,点了点头。
余氏高兴地叫小丫鬟端来粥,亲自喂莫清然喝下。
待母女二人亲近完,墨随风才有机会表示对女儿的关心:“阿染,身子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
“爹放心,女儿没有不适。”
“这了无禅师真乃神人,不仅治好了阿染的高热,还治好了阿染的痴症,他当时说阿染人智已开,我还不敢相信。”看着女儿与常人无异正常说话了,刚止住哭的余氏,不禁又哽咽起来,“我本以为,这一辈子都无缘听到阿染叫我娘了。”
墨随风也唏嘘道:“谁说不是呢,看来他就是那个老道士口中说的阿染的贵人。”
“什么老道士?”余氏疑惑地问。
墨随风苦笑一声,“这是四年前的事了,娘子当时产后体虚,我怕惹你忧心伤身,就下了封口令,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
“娘子可还记得你当时生阿染颇遭了一番罪,身子十分虚弱,大夫建议你坐个双月子的事?”
“是有这么回事。”
“娘子因此未能参加阿染的满月宴,所以才不知情。”
“你是说阿染的满月宴来了个老道士?”余氏不禁好奇起来。
“嗯,当时宴席都快要结束了,管家福泰来报说有个老道士自称三天未吃饭见主家有喜想讨口饭食。我当时也想为阿染积福,便命福泰另外置办了一桌清淡的饭菜款待他。不曾想,过了一会,福泰又来报说,那老道士听说是孩子的满月宴,想为孩子卜一卦,权作送的贺礼,还了一饭之恩。”
“于是我便抱着阿染去见了那个老道,谁知他一见阿染便皱紧了双眉,待问清了阿染的生辰八字居然说阿染天生带煞,因未启人智,才得安全出世,还断言阿染四岁时会有一场大劫。”
忆及此,墨随风叹了口气,接着道:“为夫听了他的话,心中气极就让管家赶他出去,谁知那老道士临走前又仔细看了阿染几眼,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最后他掐指算了一会,说也不是全无一线生机,若阿染到时得遇贵人便可遇难呈祥。”
余氏撇撇嘴,佯装不满地责怪:“难怪阿染快两岁了还只会呀呀乱叫,行动也比同龄孩童呆滞,我急得四处寻医问药,夫君虽也担忧却又好似早知道般不若我那么揪心。”
“这……咳,咳,还请娘子原谅为夫。”墨随风摸摸鼻子,赶紧作揖道歉。
余氏偏过头去,娇嗔一声:“罢了,看在我的阿染已经大好的面子上,娘子我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计较了。”
“多谢娘子。”墨随风又作一揖。
墨氏夫妇正在那温馨互动,望着这一幕,莫清然不由想起早逝的双亲,神情便有些恹恹。
一直关注着莫清然的余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地问:“阿染,又不舒服了?”
“没,只是有些乏。”莫清然打起精神回话。
“娘子,快子时了,让阿染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们再过来。”墨随风道。
“也好。阿染,娘明日再来。今日太晚了就没让你三个哥哥过来,明天也让他们来看你。”说着,余氏站起身要随夫君回房,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叮嘱那个小丫鬟,“喜鹊,你今晚睡觉警醒些,好生照看四姑娘。”
“是,请夫人放心。”
喜鹊见老爷夫人出去了,遂关好房门,又端起案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莫清然,“四姑娘润润口吧,这茶是一直温着的。”
莫清然正感口干,接过茶盅一饮而尽,心中对这个小丫鬟升起一丝好感,开口问道,“你原名就叫喜鹊吗?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七岁,喜鹊是进府后管家给起的名字。奴婢五岁时被爹娘卖给了人牙子,本家姓刘,没有大名,在家排行第五,家人都叫我五儿。”
莫清然点点头,心想这个丫鬟口齿还算伶俐,又问她道:“我睡了多久?”
“姑娘差不多睡了一日。”
听了这话,莫清然不由皱眉,居然睡了这么久,荷香怕是已经上路前往崖州了,要救出她得另做打算了。
现下还是先弄清楚这家的情况好了,拿定主意,莫清然又道:“我以前一直痴痴的,好多事情都不清楚,你和我说说,这里就是我家吗?”
“回姑娘,墨家在京郊梅花镇,这里是韶州余家,只是老太爷家的祖宅。”
“老太爷?我祖父?”
“不是,奴婢说的老太爷是姑娘的外祖父。老太爷身体不太好,这次便让老爷夫人带着姑娘少爷们替他回乡祭祖。”
“那我祖父的祖籍又是哪里?”
喜鹊挠挠头,迷糊道:“奴婢只见过老太爷,从没见过姑娘的祖父。”
难道是墨随风的爹已经不在了,见喜鹊知晓的也不多,莫清然遂岔开这个话题问道:“我们回到祖宅几日了?”
“昨日才从南华寺回来,本来前几日就该到的,但刚到韶州城外就遇到了大暴雨,耽搁了路程,后来姑娘染了风寒,病得厉害,老爷便决定借宿郊外的南华寺好及时请僧医诊治。”
“原来如此。”说着,莫清然打了个呵欠。只和喜鹊说了这么会话就感觉有些乏了,现在这小身板真是做什么事都不便利,莫清然索性淡了继续打探的心思,让喜鹊伺候她简单洗漱一番复又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