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
地处南疆,地广深远,丛林众多,森碧广袤。
其时当地土民智慧未开,蛮荒凶悍,而此地又盛产邪虫妖蛊,毒瘴猛兽,一向是江湖中魔道盘踞的宝地。
深林之中,一座赤红山崖突兀耸立林中。
滇西血灵崖。
崖顶一座依山而建的诡异宫观,四周有如血水般的河流围绕而淌,门前挂有赤字牌匾。
天煞宫。
宫观之内的最深层院落里,一个皮肤青白,似乎毫无血色,身着苗疆土民服饰的俊秀女子,正闭目盘腿而坐。
一手掐指如莲花状,放在丰满健美的大腿之上。
一手高举过头,手中捻着一粒赤红珠子,正在头顶晃动。
那珠子放出点点血红光芒,落入女子的头顶之上。
忽然,一阵嘿嘿嬉笑之声传来:“恭喜师妹!竟然已经练成了‘化血珠’,果然是比为兄有天份啊。”
话音未落,一股黑烟从院外飞入,落在女子的面前。
黑烟之中,一个诡异的童子走了出来。
这童子,竟然生了三只眼睛,四条手臂,其中一只手抓着一只赤红色的芝草。
见女子并不回话,童子走上前笑道:“师妹,我今日在苗寨采药,凑巧找到了血灵芝,这可是极好的补品,可以抵过数十年修为,你拿去补补身子甚好。”
女子睁开双眼,看到童子,脸上微微泛起一股嫌恶之情,将手中“化血珠”收入怀中,站起身来。
“近来听闻苗王得到族人进贡的一只上品血灵芝,被苗王视为无价之宝。我想,就是此物吧?”
童子一愣,继而讪笑道:“师妹心也太细了,其实那苗王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这等上好的仙草,他得了,不过也就是多续几年贱命而已,哪及得上给师妹享用,以作提升功力之用重要呢?”
女子嘴角微微一撇,冷言道:“师兄的好意,小妹心领了。苗王每月都为天煞宫进献血食,宫内还有未辟谷的师兄弟们,也都仰仗苗王的贡物果腹……”
“就连师尊也叮嘱你我三人,不可对苗王不敬,以免失了邻里之和。这是苗王爱若性命之物,小妹万万不敢取用,还望师兄不违师尊法旨,将此物还了回去,小妹就当不知此事。”
童子不以为然道:“我五毒童子想要的东西,方圆几百里内,还没有谁敢说个不字,你放心,那苗王胆敢向师尊泄露半个字,我就让他试试‘诛仙血蛊’的滋味。”
女子闻言不悦道:“师尊原意,是不可对此地土民无礼,同门的师兄弟们,大多也都是本地土民,你如此做,让其他师兄弟怎么看。”
五毒童子嘿嘿一笑:“谁会真把他们当同门看待?不过是师尊摆阵的马前卒罢了,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女子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五毒童子见状有些悻悻,只得把“血灵芝”放入怀里,想了想,又笑道:“师妹担心我受干系,也是心疼我,既然如此,我就先帮你保存着,待你需要,我再给你。”
看到女子不置可否,五毒童子嘿嘿笑道:“不知大师兄去了这么久,有没有打探到师父的音信。”
女子此时才答道:“师兄确实去了有一阵子了,师尊行前曾说不出几日就会回来,他也真是,非要出去探听消息,万一师尊回来,他又未归,不是让人着急么。”
五毒童子闻言心中暗暗气恼,但嘴上却说:“师兄一向殚精竭虑,对师尊也是一向尊顺,就算是出山也应该走得不远,他道法高强,就算是遇到玄门的狗崽子,也绝不会让人讨便宜,师妹你就不用太多上心了。”
女子嘴角不自禁流露一丝笑颜:“师尊也一向说师兄是能够继承衣钵之人,以他的法力神通,确实是常人所难及的。”
五毒童子心中暗暗呸了一声,还待再说,忽然听到天上有御剑破空之声。
女子微笑道:“一定是师兄回来了。”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突然有守门弟子跑了进来。
“禀告师兄师姐!门外来了一个戴面具的青衣道人,说是师尊的旧相识,有急事要面见两位师兄和师姐。”
女子和五毒童子都将身一抖,化作两道黑烟,从门内飞了出去。
天煞宫门外,站立着一个青衣道人,手中捧着一个木盒,脸上挂着白色面具。
正是梵阳子。
微微风声响过,眼前光影一晃,两道黑烟由门内飞出落地。
那苗装女子和五毒童子走了出来。
五毒童子看到这道人平平无奇,便傲慢问道:“你是什么人?来天煞宫有何要事?”
梵阳子急忙上前稽首道:“贫道是湘西百蛮山的梵阳子,人称“鬼算”,在魔道里没什么了不起的名声,不过是会一些占天问卦之类的皮毛。承蒙血煞祖师看得起,受邀一同围剿昆仑山……“
苗装女子好奇道:“如此说来,师尊是托你先行一步来报消息了?”
梵阳子忽然颤抖带着哭腔道:“……在下受了血煞祖师的知遇之恩,虽然无力抵御玄门贼道,但所幸不负所托……将……将令师尊的头颅带了回来……”
苗装女子心中一寒,突然觉得头脑一阵眩晕,身子突然一软,五毒童子急忙扶住:“青莲师妹,不要急,师尊说不定只是肉身残碎,元神必定已经遁走……”
梵阳子此时也泣出声来:“……令师尊中了希夷老贼的暗算,他佯装受伤,血煞祖师没有提防时,那希夷老贼忽然出手……令师尊是被至阳的‘混元剑’斩杀,就连元神也……”
苗装女子大吼一声:“住口!”
梵阳子颤抖了一下,嗫嚅将木匣捧出,带着哭腔道:“……血煞祖师对贫道有恩,贫道无能,拼死,也只是抢过了令师尊的头颅,逃遁了回来……”
苗装女子大吼道:“滚!你滚!”
梵阳子一惊,急忙将木匣放在地上,又从怀中取出血煞老祖的法宝锦囊,放置一起:“……这是血煞祖师的宝囊……贫道不敢藏私,还请两位道友明察……”
苗装女子已经忍不住哭到在地。
五毒童子却走上前道:“且慢。”
他用手一指那木匣,木匣的榫头立刻崩出,匣子便自行打开。
匣中,赫然是血煞老祖的人头……
五毒童子也立刻拜倒,大呼一声“师尊!”
而后,门前的一众守门弟子,以及刚刚奔出门来的弟子,全都惨然跪了下去……
只听得哭声一片……
……
……
夜晚,天煞宫主殿。
灯火通明,幔帐流纱。
大殿之中,一个黑色道装男子在殿中疾行。
殿堂正中,木匣被端放在祭台之上。
那苗装女子和五毒童子,带着一众门下弟子,垂首围着祭台盘腿而坐。
偶闻微微哭泣之声。
那黑色道装男子已经走进殿堂,灯光之下,照出他俊朗却阴冷的面容,眉间犹如血滴的赤色印记,此刻正随着他紧皱的眉头而微微变形。
“……是谁……将师尊……的头颅送回来的?”
苗装女子一惊,回头看时,泪水又再度涌出:“师兄……你回来了……”
男子突然吼道:“我在问你!是谁将师尊头颅送回天煞宫!”
苗装女子身子一颤,泣道:“……是湘西百蛮山的‘鬼算’梵阳子……”
五毒童子在一旁道:“师兄……我已检查过师尊的头颅……伤口处,的确是纯阳法器造成的伤痕,全都有至阳烧灼的痕迹……”
男子颤声道:“好!很好!”
突然他袍袖一挥,整个殿堂忽然变得血红耀眼……
一道红光,从殿堂里激射而出,刹那间已经飞入天中,破空而去……
伴随着的,是一声痛彻心底的嚎叫……
在黑夜之中的远山,久久回荡……
而天上的一轮明月,也生出一层赤色光晕,邪恶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