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并州城内,随处可见士兵,却不显得压抑,士兵对待百姓都尽善尽美,大事小事,能帮得上就施以援手,也看得出城内为战备储蓄忙碌,客栈茶馆一群策士互相商讨策略甚至大声争论。太守府距离城门不算远,半个时辰路程,却都是繁华地段。相比其他太守府,并州太守的府邸不算大,与普通商人的家倒是一般大小。建筑也不出新,门口也没有士兵把守,若不是明晃晃的太守府牌匾,还真是难看出这里是太守府,听闻当年邻居建房占了旁边的道路,原本可以跑马车的道路变成小道,太守见这路窄拦了百姓的道,便拆了自己家的墙,退出了一条大路的距离。邻居看了惭愧,把墙拆了退后数尺,还将太守府的墙建了回来,虽然按照地契邻居修墙并没有不妥,但是邻居有感太守爱民,愿意退路。这一条路虽没有张宰相六尺巷的美名,但好歹也能看出太守的大度爱民。
轻叩门扉,里面的下人便打开门,也不曾问门外是何人,看来这城墙真是隔了两个世界,外面剑拔弩张,城内太平祥和。开门的人慈眉善目,双手向内指,不说话,后面跑来一个小儿,不过六七岁的光景,甜甜地拉着开门的人叫奶奶,看到生人也不害怕,“大将军您来了,我给太守爷爷报个信去。”转身拉起裙脚向里跑,门口的老人双手合十,对着雏菊三人比了几个手势,看来这个婆婆不会说话。她回头挥手招来两个年轻的仆人指指马,示意给雏菊照料马匹。
“哦,李婆这是给那小儿道歉,说是太无礼了。”不成想,这看着大老粗的男人还懂得手语,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说的就是这样吧。
“将军还看得哑语,佩服。”雏菊客气地夸赞。
“这婆子的儿子当年在一场守城战里被箭射中,撒手走了,妻子殉情,剩下一个女儿和一个老母,太守知道后就将二人接到家中照料,帮忙打打下手,却不干重活,太守府她们也可随意走动。其他将士有感于太守的仁厚,更是尽职尽忠。”将军在前头带路,雏菊便在后面听他闲聊。
“还不知将军大名?”
“哦,哈哈哈,你看我,定远将军李宽。”
“五品大将,只比我们太守低一级呀。”
“不敢,太守大人深谋远虑,我只懂得挥刀打战,不敢相比。”
太守府的正厅外塞满了衣冠楚楚的策士,每次放一个人进去与太守相谈,李宽带着雏菊绕过这些高谈阔论的策士到偏僻安静的侧厅,让雏菊先行进去休息,自己退下了。柳桑关上门,给雏菊倒了茶之后,却总觉得这屋子让人不适,细细观察周围不见疑点,只能时刻保持警惕。雏菊刚坐下端起茶,一个人蒙面手持弯刀从屋上破瓦而下,从后面要刺向雏菊,柳桑迅速做出反应,拉起雏菊护在身后,拿出匕首,按住匕首手柄的顶端,匕首刀刃延长了一尺,变成一把短剑,与那蒙面人交手几番,时时在意雏菊安全,但雏菊被突然而来的刺杀吓了一跳,却立刻发现了蒙面人的身影似曾相识,而他独特的弯刀早就暴露了自己。故二人打斗之时,她回到椅子上悠悠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招呼打得不可开交的柳桑过来也喝口水再打不迟。柳桑彻底迷糊了,雏菊怎么就如此镇定。
“姬鼬你也别忙了,过来一起喝口水。”雏菊看着杯中竖起的茶叶笑了一笑。
“哈哈哈哈哈,小瞎子你好眼力啊。”姬鼬拉下面巾,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径直坐下倒茶喝。
“公子早就看出来了?”柳桑有些郁闷,打了半天都在闹着玩,只有自己看不出来。
“柳桑,亏得你精通易容之术,这遮住脸你就看不出来了?”
“柳桑过于心急,请公子莫要取笑。”
雏菊和姬鼬一人一杯茶哈哈大笑,柳桑羞愧,收了匕首立在一旁。姬鼬端了一杯茶给柳桑,柳桑不肯接,姬鼬愣是抓起她的手塞了进去。
“山大王,你怎么会在此处?”雏菊明知故问。
“哟,这可有意思了,不是你让我来投奔并州太守的吗?现在怎么还问起我来了。你利用我给你铺路还装作不知?”
“姬鼬聪明,没骗过你。”
“但我骗了你。”
“何事?”雏菊盖上茶杯,看着姬鼬。
“我没有妻子。”
“什么!”雏菊猛地一抬头,握紧了被子,怒的一摔,“你利用我?”
“小瞎子你别激动,等我说完。”姬鼬也不再懒懒散散的样子,认真地坐好,“我确实是利用你,在你从箱子里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没瞎,因为你的瞳孔很正常,并没有半点不对,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但为了向恶人复仇,不得不利用你这一层关系。”
“既然你没有妻子,你又与他有什么冤仇?”
“我没有妻子,但我有个姐姐,而我告诉你的故事是我的父亲,那个女子是我的母亲,小女儿是我的姐姐,当时姐姐不过九岁,被那个畜**杀。一个几岁的孩子他都能下的去手,简直是禽兽!”姬鼬狠狠地拍桌喘气,“当时我看见了这一切,但年幼无能为力,只能叫醒父亲,无奈父亲伶仃大醉,怎么也叫不醒,后才发现父亲已故,不知原因为何,我无能为力。只能记下这仇恨,等着报仇,故我千辛万苦找到清廖做山贼,从小也做了不少恶事,但前一代山大王一直重视我,也不曾有孩子,就收我为养子。”
“那你的故事也同样是深仇大恨,有何必要又编造一个如此相近的故事?”
“因为我担心这样故事就不够有冲击力。”
“你大可不必这样做。”雏菊恼怒之余依旧怜惜姬鼬悲惨的身世。如今他也没有再欺骗自己的理由。
“太守派我来接你,我去告诉他之前,想跟你坦白,我都说了要跟你做兄弟,就不能骗你。”
“姬鼬如此真诚,小弟真是感动。你又是如何来到这太守府?”
“我?冲进来的啊。”姬鼬说的很随意。
“什么?”雏菊有些不解,虽然太守府门口没有守卫,但是街上都是巡逻兵,何况府内还有士兵把守,更有李宽镇守,怎么说冲进来就冲进来?
“我们来城门口,看见李宽将军似乎在找什么人,很认真地辨认每个人的面孔,我让五十多号弟兄在城外树林等着我们,不然太守知道我们是山贼,一刀宰了我们可怎么办,我们先是跟李将军说明来意,他对姬郡的事早有耳闻,但对我仍有戒心,不肯放我们进城,于是我连着半个月都在城门口跪着求他将我们收编入伍,他却不肯答应,知道半个月后太守知道了我们一行人才亲自来城门口迎接我等。但给我们出了一道题,如果我孤身一人能冲进太守府就让我们加入城防守备军,等我到太守府,门口果然重兵把守,我拿着弯刀做了十足准备,但冲进去之时却无一人阻拦。”姬鼬饶有兴致地讲述着。
“太守可有告知是为何?”雏菊有些好奇。
“太守说这实在试探我的勇气,毕竟是要保护百姓,畏畏缩缩怎么行。后来兄弟们都编入守城军,我被太守留在了身边。”
虽然姬鼬按照原计划为太守办事,但是这太守先一步开始找我,与原计划相反,这又是为何。雏菊想不通,即使是知道了姬郡的事也不必大张旗鼓地派个定远将军守在门口日日抱个画像找人吧?
“你们就坐着吧,我去告诉太守你们来了。”姬鼬望了望漏了洞的房瓦,“别告诉太守。”
这一句惹得柳桑扑哧一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