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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圜土械囚

萧大山的右皮室第三营的五千士兵除了一千人留在寝帐看守皇后萧燕燕,其余四千人全部出动扈驾。这几千人可以将寝帐营地围得密不透风,但是一出来就显出兵力单薄。

满脸涨紫一身铠甲的萧大山冲向前来,对着黑脸将军抱拳道:

“都点检大人,末将奉圣旨扈驾前去召集午朝,请大帅不要横加阻拦。”

“圣旨?哼!上!给我将此逆贼拿下!”

黑脸武将面露冷笑,厚厚的嘴唇上下一动,身后立刻冲出数百骑兵,将萧大山团团围住,没有费什么力就将他掀翻在地,像要宰杀的猪一样捆了起来。萧大山嘶喊道:

“耶律喇,奶奶的,谁是逆贼!你敢抓老子!你说过……”

殿前都点检耶律喇见他要乱咬,阴沉着脸命道:“贼娘日的,斩了!”

萧大山的头圆滚滚的像个皮球,几根小辫子朝天拴在一起打了个结,被挑在枪头之上。都点检身边的一名亲兵高高举着这个瞪着两只大眼,吐着舌头的首级来回奔跑,高声叫道:

“萧大山伏法!三营的弟兄们放下武器,过往不究,否则以附逆论处!”

大多数三营的官兵一见到都点检带领大队人马出面讨伐,腿早都软了。现在看萧大山身首两处,变成了一颗血淋林的人头,更是吓得胆破肝颤,立即跪在地上求饶。仍有少数顽抗的,经过一阵短暂的铿铿锵锵喊杀对打,终究众寡悬殊,被砍死的砍死,制伏的制伏。不到半个时辰,这条道路就归于平静。前面的皇帝御驾早就不见了,被等在这里的耶律斜轸派可靠心腹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第二驾马车上轿厢的绸帘从始至终纹丝不动,静悄悄的好像里面什么也没有一样。耶律喇骑着马走到轿车跟前,他的身边跟着身穿葛纱长袍,长着一张青白长脸的北枢密副使耶律斜轸。

都点检朝一名亲兵点头示意,那名小校走到车厢后面,一把扯下车帘,看了一眼,嘿嘿一笑,大声道:

“宋王,请下车吧!”

留在寝帐营地看守皇后的一千人以麻住为首。耶律喜隐害怕萧燕燕诡计多端,特意留下了这名最可靠的心腹。在前往朝会的车队被截断包围的同时,这座寝帐营地也被两万兵马包围。这支军队来自北大王院,由北大王耶律休哥亲自指挥。韩德让和耶律斜轸分手后就找到休哥,将事情对他一说,休哥毫不犹豫立即集合手下兵马,听从韩德让的调遣。

韩德让和休哥并辔来到营门前,报上姓名要求见守军首领。麻住一听来人是谁,就猜到宋王多半已经出了事。他转动脑筋想了半天,觉得硬拼不是办法。杀掉个皇后容易,可是宋王和自己谁都活不了,要想挽回败局只有靠手上这最后一张王牌。

“皇后,外面闹了一点误会,还要请皇后出面解释。皇上和皇后明明白白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

燕燕一听就明白了,出去的那批人马一定被制服了!耶律喜隐那逆贼说不定已经落网。心里冷笑道:真是个蠢货!到了现在还心存侥幸。口中却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然不会反悔。你想让我做什么?”

“有人以为皇上禅让是假,是受人逼迫。请皇后对门外的官员们说,禅让出于皇上本意,朝会要继续举行。”

“好,就照将军说的。”燕燕没有一字废话。

“皇后是个聪明人,不要想着跟我斗心眼。在下会始终在您的身边,最多不过同归于尽。在下一条贱命换皇后这么尊贵的一尸两命,这个买卖太值了。只要禅让顺利完成,在下自然会按照宋王的承诺保您一家平安。对了,不是宋王,那时就是新皇了。”麻住脸上肌肉僵硬地说。

萧燕燕坐在一架步辇之上,在麻住的陪同下来到营门口。小卒们将步辇轻轻放下,她稳稳地端坐在上面。营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材颀长,一个单薄瘦削。燕燕一眼见到他们,身心陡然放松,感到全身瘫软,没有了一丝力气。她微笑着,眼眶酸酸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韩节度,北大王,你们想要干什么?”

韩德让和耶律休哥也如同肩上的千钧重担一下落地,眼睛里冒出光来。韩德让上前一步道:

“皇后可安好?臣子们不放心,让我们来看看。”

“皇上和宋王现在哪里?”麻住紧紧贴着皇后的步辇拧眉问道。

“都在朝会上。”韩德让道。

“那二位不在朝会帐中,来这里干什么?”麻住满腹狐疑地盯着那一双黑森森的眸子。

“最近皇上有病,都是皇后坐朝。群臣说,这么大的事一定要请皇后亲临朝会才能进行,所以派我们二位来接皇后。”

“为什么宋王不派人来?”

“宋王抽不出合适的人,派来也怕皇后不信。虽然没有派人,但是有宋王给将军的手令,将军请看。”韩德让将手令交给韩成,韩成走过去交给麻住。

“站住!”韩成走到距离步辇十步远的地方,麻住突然喝道。

他朝身边一个小校扬了扬下巴,小校走过来接住。小校走回到麻住身边,将手令交给他。麻住一手持剑一手接过去看。他识字不多,但是认得宋王的笔迹和签名画押。低头看时,却发现全然不对,既没有熟悉的宋王的笔迹,也没有常用的签名画押。他神色大变,扔掉手令,举起佩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低头那一瞬间,韩成就像一颗砲弹一样窜起来朝着他撞去。麻住骁勇矫健,韩成比他更年轻敏捷,而且多了一分预谋准备。麻住被撞得飞了出去,与此同时韩成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朝着他的胸口就猛刺进去。麻住手下的人都被这突发的变故惊呆了。

耶律休哥亲自冲上前去,身后紧跟着一百多亲兵。他们用眨眼的功夫就将步辇周围的兵卒一刀一命全部斩杀,将步辇团团围住。

休哥大声喊道:

“包围营地!反抗的格杀勿论!”

夏去秋来,北风萧瑟,天气转凉,田野一片金黄。捺钵大营来到东京医巫闾山秋狩。耶律贤此次东幸的主要目的不是打猎,而是祭拜显陵。皇后萧燕燕在七月生下了一个男孩,刚刚满月就跟着皇帝一起来到这里。

这座馥郁葱葱的奇峻大山中埋葬着耶律贤的祖父耶律倍和父亲世宗皇帝,这两位祖先一个被逼放弃皇位流亡他国,一个壮志未酬就被人弑杀,都有死不瞑目之恨。皇帝差不多每年都要来祭奠他们。

契丹的皇陵共有三处:上京旁边的祖陵埋葬着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和他的皇后。离那里不远的怀州怀陵,是太宗和穆宗的安息之地。而让国皇帝耶律倍,被他的弟弟太宗皇帝安葬在东京医巫闾山,世宗皇帝也被埋葬在他父亲的身边。医巫闾山便成了让国皇帝这一枝的祖宗陵寝。

在明堂里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之后,皇帝和皇后一起进入陵寝一侧的御容殿。耶律贤跪在祖父和父亲的画像前,点燃香烛,三跪九叩,缓缓说道:

“祖父让国皇帝、父皇世宗皇帝,你们的不孝儿孙耶律贤祭拜你们来了。这一次我要报告你们三件事:

第一件事,感谢祖宗的庇佑,我又喜得麟儿。贤无德无能,全凭祖宗护佑,现在有了四个嫡子,人丁兴旺,再也不用担心皇统后继无人。你们的血脉一定能兴旺发达,千秋万代,延绵不绝。

第二件事,耶律喜隐谋逆造反已被挫败。他罪在十恶不赦,但朕仍念他是太祖嫡孙,没有杀他,将他锁了关进祖州土堡,让他终生给太祖皇帝和应天皇后守陵悔过。朕宽恕了他太多次,这一次绝不原谅,要让他在里面过完余生。

祖父、父皇、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敢于挑战朕的皇权。你们被夺走的皇位将在你们的嫡系子孙手里永远传承下去。你们现在可以放心瞑目了。

第三件事,我要从这里回到南京过冬,继续讨伐宋朝的战争。我不喜欢打仗,可是宋贼点燃了战火。在南京、满城杀死无数辽国士兵和百姓,这个仇不报我就不配做大辽的皇帝。我要让敌人对破坏和平挑起战争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们放心,贤虽不孝,但绝不会让祖宗为我蒙羞,也绝不会让大辽在我的手里被人欺侮践踏。”

萧燕燕在一旁抿嘴,要不是上有神明,她都会忍不住笑出来。皇帝祭祀,应该让翰林大儒写一遍文采飞扬辞藻华丽的煌煌大文,这种直白的碎碎念,简直就像是个乡下的孩子在土坟前向祖先唠叨。而且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个懦弱多病的人而是凭着一己之力实现父祖遗志的英雄。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事都是冥冥之中如有神助般做到的。也许真的是靠了先人的祖荫护佑。想当年太宗何其得志,可是到了后来,皇位只传了一代,现在子孙都没有留下。耶律李胡那么得宠,到现在唯一的儿子就要在牢狱里终老。皇权将来只能在让国皇帝这一枝血脉中永久传承。真的要感谢祖宗神灵。也跟着认真行了礼,道:

“祖宗神明在上,请受萧绰一拜。皇上仁德善良,全凭祖宗荫德庇佑。请列祖列宗保佑大辽天下在皇上一脉手里兴旺昌盛,万世不衰。”

皇帝祭拜之后,又命七名儿女磕头拜过。连最小的韩八也由嬷嬷抱着替他磕了头。皇帝的两个叔叔,吴王稍和荆王道隐都像每次一样,在父亲和哥哥的遗容前顶礼膜拜,哭得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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