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反贼也这般感人了,既然你们这般铁了心寻死,那就一起伏诛吧!”慕天行冷笑,又对魏武说道“魏将军,你亲自去督战,今日务必要剿灭逆党!”
魏武应诺,上前督战,前番因将军心绪不定,羽林军不甚卖力,但是此时,魏武亲来督战,不由羽林军出工不出力了,须臾之间外围的梨花卫就死伤殆尽,只剩朝中将军了。
此时众将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起初他们来赴宴时不过想到最多是鸿门宴罢了,却不想事态超出预料,皇宫内苑竟成了战场,也马上成为他们这群百战余生之将的埋葬之地。
战至此时,众将因死伤过大已经不能维持圆阵了,阵中被保护之人也都拿起刀剑生死相搏,众人身上无人不带伤,气力也已耗的差不多,但是他们心中还有一口气,他们不甘心,不甘自己为国鏖战半生,却落个逆贼的下场,他们不知道自己能挺多久,但是必须挺着,因为倒下就是万世骂名。
慕亦城持剑相战,羽林军武艺军备均是上乘,三两个围攻之下慕亦城就已不支,何况乱军之中,不止三两个敌人,任何一个方向都有可能对他一击必杀,他虽会武,却不曾生死厮杀过,此刻他才知道当初父王说的那句,武艺好不见得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战场之上,一人的武艺,实在太渺小了,如此现实之下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个道理。
纳兰香被护在最后,冷烟护在慕亦城左右,为了护他,冷烟身上已经伤了好几处,有为他挡刀留下的,有救他被伤到的,而他却做不了任何事。他心里泛起一丝后悔,若是自己当初没有设下那个局,会不会今日之事都不会发生,他还和南宫青云他们在各处玩乐,冷烟依旧对他横眉冷目。可是已经迟了,他们身陷死地,无力回天了。
魏武因为督战离战场比较近了,独孤七杀心道“擒贼先擒王!这老东西以前躲得远,现在近了,或可一试。”想到此处,独孤七杀对纳兰破军虎吼一声“大哥,帮我掠阵。”说是掠阵,此时哪能有掠阵这等好局势,不过是打个掩护好让他冲杀出去罢了。
纳兰破军与独孤七杀同袍多年自知何意,当下乱战起来,将羽林军阵形打乱,虽只是稍稍一乱,独孤七杀便趁机突出包围圈,挺剑向魏武杀去,魏武也是大惊,想要退后,不想如此缠斗之下独孤七杀还能如此勇猛,当真是不负当年虎骁军第一猛将之名。周边军士也是大惊,见独孤七杀直取主帅,当即来援,独孤七杀不顾众军,只道擒住魏武或可有一线生机,当即跃起,挥刀砍下,旋即传出“呲”的一声。
却见魏武依旧站在原地,而独孤七杀左肩却插着一根羽箭,箭尾还在摆动,独孤七杀吃痛,方才拼尽全力,此时左肩中箭,再无力气反抗,羽林军当即上前拿下。
原是远处观战的慕天行看到独孤七杀直奔魏武,急忙射出一箭,正中独孤七杀左肩。
纳兰破军见羽林军后阵骚乱已停,前军也无停手之意,便知独孤七杀擒王不成,生死不知。心中登时大痛,却依旧勇猛非常。
众将早已不支,被不断打退,慢慢的退向一处旁边的小殿,被保护之人皆站在了一个三尺左右的小台阶上。马上要死了,纳兰香心中想道,虽然不能和亦城哥哥厮守终老,但是这般一起死去也是一件幸事。心中虽然如此想,可是眼中依旧如死灰一般,何人不想活着呢?又有何人甘心还未经历世间的美好就死去呢?纳兰香木然的望向远方,似是想望穿宫墙,再看一眼还未看够的世界。
忽的,被护在最后的纳兰香死灰般的眼神中欢快起来,嘴角喃道“玉惊风。”旁边的陈玄闻言大惊,急忙问道“你说什么?”纳兰香欣喜异常望着远处笑道“玉惊风,没错就是玉惊风。”陈玄急忙顺着纳兰香的目光看去,奈何人老年高,只隐隐在众军人头缝隙中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正想仔细确认,场中众人连他在内却无不听到狂乱的马蹄声。
哒哒狂乱的马蹄声此刻像敌人的战锤一样砸在羽林军的心中,而又向战鼓一般敲在精疲力尽的诸将心中。
魏武惊恐的回头,却见一道白光冲开身后的众军,和着一道寒光,不等他反应众人就看到一个喷着血的身躯,和一颗在空中翻飞的头颅。身躯之上还套着精美的战甲,宛如一个精致的喷泉,不同的是这喷泉喷的是鲜血。
白影扬蹄长嘶,马上的骑士准确无误的抓住落下人头头盔上的红色盔缨,虎吼一声“魏武已死,降者无罪!”
此时那骑士身旁百余骑兵,口中也喊“魏武已死,降者无罪!”,分为两队呼啸而过,一堆队冲开羽林军人墙,将众将护在其中,另一队将慕天行许国义等人包围起来,长枪重铠,极是威风。
再看那骑士,银甲迫人,长剑染血,身着飞龙噬月甲,披雪白战袍,踩银色水龙靴,左肩护肩乃是虎首之状,坐下骏马通体宛若白玉极为神骏。银甲之上有些许血滴缓缓流下,神色凛然,却未戴头盔,只有一精致白玉冠束住发髻,发钗亦是白玉质地,却又是蛟龙形貌。面颊略显清瘦,却极是英武,棱角分明,一双虎目已是怒极,一对剑眉因怒气近乎竖在其上,英武的面庞上亦有血迹点点。
众人望着骑士好似天神,骏马长嘶,白袍在风中烈烈作响,银甲在日光下闪闪耀眼。一时间,众人竟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是哪位将军率先出声,单膝跪地,声泪俱下,泣道“末将参见大将军王!”
此一言如春日惊雷,圆阵中诸将皆跪地泣道“末将参见大将军王!”
值此时,百余骑兵齐声怒喝“大将军王在此,尔等众军还不认罪!”
众军这才从方才的急变中反应过来,见魏武已死,敦王被制。急忙扔掉手中兵器跪地不起。
那骑士不说话,目光死死向皇台盯去。却见慕楚云拨开锦衣卫,站在皇台边缘,似笑非笑,说道“楚寒,你终究是来了。”
这骑士不是旁人,正是先帝第七子,沐欣羽之夫,慕亦城之父,月国大将军王慕楚寒。
慕楚寒也不答话,打马向前,直向皇台而去,早晨还极为奢华的宴会广场此时已是尸横遍野,红毯浸在血液中越发的显出妖冶的颜色,慕楚寒死死的盯着皇台上的皇兄,脸上肌肉因为咬着牙齿尽皆显现出来。
须臾,慕楚寒便策马到了皇台的台阶上,慕楚云已经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骏马的鼻息,慕楚寒手中宝剑刚似要动,二人却被一个娇嫩的身躯隔开。
那娇躯修长,面若皎月,五官和慕楚寒甚为相似,对慕楚寒嫣然笑道“哥哥掌国之凶器,既然归来,当以宁国靖乱为先。”说完欠身一礼,又抬头盯着着马背上极怒的哥哥,全无退缩之意。
慕楚寒盯着妹妹,眼中怒火似要喷出一般,可是兴阳长公主怡然不惧虎将之威,还是已娇弱的身子挡自家四哥和同胞哥哥之间。
众人目光惊惧,不知道大将军王想要如何,皆向这边看来。慕楚寒死死盯住眼前皇帝和妹妹,冷哼一声,下马立剑单膝跪在皇帝面前凛然道“臣弟救驾来迟。”众人皆是大惊,因为自慕楚云登基一来大将军王从来不朝,这一礼虽不是叩拜大礼,但已慕楚寒的性子,已是极限了。不过众人心惊之下到没有发现慕楚寒这话只说了半句,一般都会说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可是慕楚寒直说救驾来迟。好像言外之意在说我确实来迟了,你恕不恕罪我不在意,又或者说,我都救了你,你还想治罪?!
慕楚云见此情景也是一惊,却马上伸手扶起慕楚寒,高声道“王弟来的正是时候,朕心甚尉。”
慕楚寒顺势而起,对慕楚云说道“敦王谋反,还望陛下皇兄将此案交由我主审。”
慕楚云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玩味的望向敦王所率儒家众臣,这些大臣绝大多数是当日在养心殿逼迫慕楚云之人。这些人此刻惊惧不已,若是睿王主审势必依法而行,法家虽重刑但也重赏,必定有将功折罪的机会,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大将军就不一样了,护短就不说了,今日死了这么多袍泽,独子也差点被杀,若是他主审他们这些人可有一个能活?恐怕未定罪名就要被打死一批了。
儒家众臣皆望向慕楚云,希望慕楚云念在出身儒家不将此案交由慕楚寒主审,可是他们看到了一个玩味的眼神,当即有人想起这是慕楚云当日在养心殿的眼神,看死人的眼神。他们突然想起慕楚云说的那句话“你们既然这么喜欢惹事,朕就随你们的意,但是若是你们惹出什么事来,可别怪朕翻脸不认人。”想到此处,众多大臣心如死灰,又想到,难道皇帝早就知道慕楚寒未死?
今日慕楚寒出现使众臣之所以大惊,其一自然是大将军王本身的威势,而比这更吓人的是此人传言已经死了,虽然尸体烧的面目全非,但是依旧被证明是大将军王,今日居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乱局之中,更以雷霆之势平定了局面,此等人物,怎不令众人心惊肉跳。
正当众人心惊之际,慕楚云缓缓开口道“此案重大,自当交由王弟主审,但王弟就在兵阵之间,朕恐王弟不熟刑律,就由王弟和睿王弟一起审吧。”
慕楚寒闻言一愣,向台下的睿王看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便也没有反对。
接着,慕楚寒站在皇台台阶之上高声道“纳兰破军何在?”
只见正在互相包扎伤口的将军中跑出一个文臣,衣裳破碎,血迹斑斑,却依旧行军礼虎吼道“末将在。”他本是朝中大员,本应该称臣而不是将,此时称将乃是他知道,大将军王要用将,而此时除了他,朝中可用之将所剩无几了。
慕楚寒下令道“令你持魏武人头和本王令牌接管羽林军,整肃其中附逆之贼。”说完,旁边的骑兵将一块玉牌恭敬递上。随后慕楚寒又对几个伤势较轻的将军下令道,镇南军退至伊兴关驻防,打开北门,让镇北军进城,并传令镇北军,宫城及兴都暂由镇北军负责。
“末将领命。”说完,纳兰破军提起魏武人头,接过玉牌,和其余几将疾步去了。
而后对场中羽林军喊道“尔等不明真相,本王既说降者无罪,尔等便无罪,列阵站到一边去吧。”
羽林军当即动起来,不一会儿,就站成几个方阵,站在远处。
看场中局势已经稳定,慕楚寒对带来的百余骑兵说道“清理逆贼。”
言毕,岑安,敦王,许国义等人周围的骑兵银枪飞舞,霎时间血腥气又弥漫开来。众人大惊之下,以为慕楚寒要当即屠杀,却见将外围一些附逆之党斩杀之后,那队骑兵停下手来。但如此屠杀骇的岑安等人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唯独许国义傲然而立,倒也不枉镇南将军之职。
旋即,又对护着众将的那队骑兵说道“查看诸人伤势,做简单处理,派人去太医院。”
处理完这些,慕楚寒提起手中宝剑,目中冰寒刺骨,向岑安慕天行等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