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依然很难受……但我更了。)
清明的雨,是冷的。
“……”在墓碑前合十,薇然默默地拜了下去。
坚固简单的石碑上没有多余的雕饰,只刻着饱含悲凉的几个大字“爱妻张氏之墓”。
这是张雅乐的墓碑,是薇然的母亲。
“姑娘。”红杏静静地递过来一篮瓜果,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她们今日无法烧纸钱了。
“嗯。”薇然接过贡品,和已经被雨打蔫的鲜花一起,沉默地放到了张雅乐的碑前。
何必呢?她心想。
箫巍一直盼望着有一年能带她一起来给张雅乐扫墓,这座他自己建立,不被允许进入箫家祖坟的墓。本来,今年是很有希望的,薇然回了家,可以和他一起过她的生日、张雅乐的忌日,也可以一起来扫墓。
只可惜……
若她当年不进宫,又和至于此?或许她会在温晴的魔爪下生存,或许没有为箫家挣得东太后支持、刘宸青睐的她会毫无力量,甚至箫巍也找不到翻身的底气去和巴蜀郡王府撕破脸……但那又怎样!
她是人……她相信无论再多么困难的条件下,她都能活出自己的精彩。可是,每个人都会有他的弱点。
薇然蹲下身后没能站起来,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和双膝间,压抑地哭了起来。
一天、两天、三天……不记得多少天过去了,刘宸还是没有来见她。
市井中关于箫巍的传言越演越烈,渐渐地有不可控制的趋势。话题的中心早就从她和刘宸反目、执掌后宫失德,变成了“颖国公大逆不道,皇上为箫姑娘忍让久矣”这样的内容。
然而,无论她多么辛苦地调查颖国公府内部、四处安抚心怀不满的后军将领,刘宸……都没有来。
这不像他。
如果是从前,她只要为他做一件事,他都会欢天喜地,仿佛她牺牲了多少似的,宝贝般地奖励她、感谢她,让她不要累着……
可是为什么……
“……嘤……嘤嘤……”
细细的哭声消散在雨中。
……
“姑娘您没事儿吧?”下山的路上,梅香关切地问道。
“我还好。”薇然眨了眨微红的眼眶,勉力笑着。“你看那雨后的彩虹,我的心情,大概就跟它一样吧。”一样的,色彩斑斓……五味杂陈。
“那婢子就放心了。”梅香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欢快地说道。
“嗯……对了,”薇然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关于周将军……和方大人,当年,有人收敛他们的遗体吗?”
她们今日所来的这座小山,乃是京城外一处无名丘陵,聚集着众多野坟。所谓野坟,便是那些客死异乡,又无亲无故,找不到家人给他抬棺的旅人,或是犯了错不能葬入家族的祖坟,或是像张雅乐这样的……外室,埋骨的地方。
所有有些碑陵会维护得像张雅乐一样好,也有些就是草草插个木牌,连死者的名姓都不写,更有随着雨水冲刷,浅浅的土层下白骨都露出来了的景象存在。
来到这里,薇然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方修云。
十年前,有没有人为他父亲收尸呢?若有,那孩子想必是很想拜祭的。
“这个,”梅香怔了一瞬,凑近薇然耳边小声说道:“小师弟他爹的尸骨是国公爷收敛的,至于方大人……”
“我想起来了。”薇然微微一笑,周伯维的骨灰坛她早就交给周芝,如今在周家的牌位后面摆着了,但这事却是不能让红杏听到的。“那你去拜会一下孟首辅和礼部张大人,他们二位是当年一案翻案的支持者,应该会有线索。”
“这……”如今您自身局面岌岌可危,还要关心旁的?
“你不必担心他们二位不肯见你,”感受着梅香的迟疑薇然不禁有些怅然。“虽然本姑娘此时不好,但我这么多年不说情分,对他们还是有一些面子在的。你就大胆去问,若问到什么,不必向我回禀,直接告诉该告诉的那人就好。”
“姑娘!”梅香心底大骇。
“怎么?”薇然浅笑回头,把那么大一柄玉司堂而皇之地放进她的寝殿,还指望她不知道梅香瞒着她方修云回来了不成?
“是……”女官极没有底气地低头应道。
姑娘啊姑娘,您对小云,到底是个说法呀?
正当一行人沉静却不压抑地往京城方向返程时,一行人突然堵住了他们。
确切地来说,是一支兵马。
“陆叔叔、屈叔叔,您们这是做什么?”薇然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问道。她认出来人正是后军的元老,陆老将军和屈老将军的儿子,如今也在后军中担任要职。他们身后则是二、三百人的亲兵,以他们的军职而言,并不算是出格的。
“末将等见过大姑娘。”两将对视一眼,口头问好道。“我等只是想要知道,大姑娘您,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薇然皱眉,这两人未免太过无礼。
“大姑娘吃里扒外、怀疑后军兄弟们,置国公府利益于不顾,难道还不承认吗!”两将身后的兵员中,忽然有人喊道。
薇然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这就是你们想问的?”
“末将等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陆将军连忙赔笑,回身呵斥那名将士道:“大姑娘是何等人物,全天下都知道她最是深明大义、孝顺贤德,偏你小子对大姑娘无礼,还不快给老子道歉!”
“哼……”
“你们演够了没有。”那士卒刚要反驳,却被薇然冷冷打断了。
看看,这就是她最讨厌的场景:一个小兵都敢当众叫嚷着让她“孝顺”、以国公府利益为重。怎么,后军是他箫家开的吗?
有这样的思想在军中,皇家怎么能不夜夜想着弄死箫巍!
“我再怎么不好,也是箫家的大姑娘、大帅的长女,凭你们两个还没有胆子来质问我。幕后主使是谁?出来吧。”
“姐姐何必为难二位叔叔呢。”随着一声脆亮的童音,一个男孩在士卒的簇拥中走了出来。“刚才那位哥哥也只是无意,大姐难道就不能原谅于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