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云,”京城的胡同巷里,梅香恨恨地闯入一间破屋。“我再也不会帮你了!”
“今天姑娘问起你,我含糊了过去,让我有一种背叛了姑娘的感觉——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再帮你遮掩了!”
“你说什么……”原本淡定地坐在桌旁的方修云缓缓地站了起来,一向坚定的双手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姑娘,问起我了?”
“是因为颖国公府的案子。”梅香扭过头去。“姑娘说,她忽然想到那批军属状告箫帅的罪名和我师兄十年前查到的很像,怀疑这两者之间有所关联,顺便想到了你而已。”
“哦……”方修云又恍惚地坐下。
即使只是顺便,但也想到了不是吗?
那个女孩,六年前把他放出宫后,并没有忘记他,还记得他。
或许,她会关心他这六年来过得好不好,或许,她还有一点点期待,他在六年之后的归来。
“别瞎想了,”梅香皱了皱眉,冷冰冰地打断方修云的走神。“你知道,我出来之前,姑娘和圣上在做什么吗?”
……
“就是这样,姑娘最近烦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破屋内,一点烛光如豆,映照着桌边的一男一女的脸庞都晦暗不明。
“这不是很简单吗,”方修云轻笑一声。“刘宸在十年前做了错事,酿成了海宁之败,可他却反而借机做了皇帝,如今大权在握,自然要好好遮掩一下从前的历史。”
“要找一个份量足够的替罪羊,那就只有颖国公了。”
“你一口一个圣上的名讳,”梅香神色中露出不耐。“好像真是确当圣上是十年前的幕后真凶一样——这可跟姑娘和我们说得不一样,让我如何信你?”
说着,将身前的一叠银票向对面推了推。“你拿给我看的那些证据,确实很吓唬人,可圣上就是圣上……我不会再帮你。”
“等一等,”方修云叫住梅香,垂眸看了眼桌上的银票,又将之向回推了推。“这些银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闻得梅师姐好事将近……聊表一些心意而已。”
“哼!”梅香翻了翻那叠银票,每一张都是十万两的面额。“二百万两,你倒是出息了。”
“都是梅师姐和姑娘的恩惠。”
“那就别背叛她!”梅香怒而起身。“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姑娘和圣上早已约定终生?你现在……”
你现在拿出皇上才是当年惨剧真凶的证据,是想要做什么?
揭露真相,然后拆散那二人吗?
刘宸……可是皇帝!
他已经是皇帝了,你还要复仇吗?你要摧毁这世上的一切,打乱所有的秩序吗?
“梅师姐……”
“你别说了,”梅香猛地站起,背过身去。“你之前跟我说的一切,我都会当作没有听到、不是真的。然后,我会让手下严密地监视你和你的部下——如果你敢动一丝对圣上不利的念头,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姑娘。”
“所以,就不报仇了吗?”青年冷冷淡淡的话语打在梅香心头。
“所以,当年的事,就让它那么过去吗?”
“梅师姐你师兄的事……”
“够了!”梅香大喝一声,转过身来,眼中已有了泪意。“你不要再说了,少英他……都是命。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就是给主子背黑锅、做脏事,谁叫他不闭上自己的眼睛,非要把上头那些坏事捅出来?”
“像他那样的性子……早晚会死的。应该说,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要死的。”
“命就像是路边的小草,无意中踩死了几根,又有哪个人会知晓?方修云,你如果不懂,就不要来随便劝我报仇。师姐我,还想要活下去呢……伺候着姑娘、皇上,让他们给我的未来夫婿加官进爵,这就是我这辈子的梦想了。”
“你——不要来阻挠我。”
“师姐还是还是不愿相信我吧?”望着梅香行将运去的身影,方修云远远喊道。“恰好,小云这边,前日从江南寄来一份新的证据,或许师姐会感兴趣呢。”
梅香皱了皱眉头。
方小云一向是不会无的放矢的,他想要做的事,最终都会按照他希望的方式去进行。这样想着,梅香站在院门边踌躇了片刻,还是迈步回到了小屋。
倒不是对那所谓的证据有兴趣,只是害怕方修云为了劝她,再说出什么让她失去理智的话来罢了。
“师姐请看。”方修云掏出一张陈旧、发黄,带着斑斑血迹的信纸。
“这是当年把刘宸所为尽数告知我的人,临终前留下来的东西,只可惜小云才微智浅,一直不能明其中之意……现在想来,或许是只有梅师姐你才看得懂的东西,也说不定。”
“……”梅香颤抖着接过了那张信纸。
接着,痛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
破屋外的墙根下,一道人影无声地站了起来,另一道人影连忙跟了上去。
“师兄,”周芝轻声唤道。“您给师姐的信上,说什么了?”让她哭得那样惨烈?
“呵,”几次死里逃生的梅少英苦笑一声。“‘再见’,而已。”
“就这么简单?”周芝面露不解之色。
分隔十年的未婚夫妻,重逢之时,怎么也要多说几句吧?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梅少英低下头去。“我们之间约定的暗号,原本也就那几个字而已。”信纸上的鬼画符全无意义,真正的秘密,却是藏着在看似随意洒落的血迹之上……
当年做内卫的时候,谁会在密信里写一大堆啰里巴嗦的情话?
而且,这就够了。
他和梅香,曾是约定共走一生的同伴,一个眼神、一句段哼都可以明白对方的心意,更何况他如今给了她整整两个字?
“可是师兄……”周芝迟疑道。“您为什么要假死,不告诉师姐您还活着呢?”
当年在破庙相遇,梅少英三人随即被方修云所救,梅少英的伤也被医治好了,接着三人便一同随方修云南下去到江南。这些都没什么好隐瞒的,梅少英也已经坦诚地和父亲梅老爹,还有周芝相认了。但为什么偏偏对梅香,他要谎称自己已死了呢?
“我见过展愈了,”梅少英却没有正面回答。“是个很好的人。我怎么能耽误她呢……”
虽然他跟着公子南下之后,在公子麾下深得重用,赫然执江南武林黑暗面之牛耳,也在海贸生意上赚得了巨款……可终究,还只是换了主人的一把刀而已。
而展愈,却是个人。
一个能够正大光明地娶妻生子、奉养老母、照顾妹妹的“人”。而让梅香能够活在阳光下,过上偶尔和婆婆斗嘴、和小姑闹闹矛盾的生活……正是他和爹所愿。
而且……
“梅少英!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别的女人,也不在乎你会不会娶我……要我!或者……看我去死!”
六年过去,一切都变了。海誓山盟会被埋藏,小女孩也会长大。
他的茵儿,如今只剩下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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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昨天看女排的资料,朱婷13岁1米7,14岁1米8……以后再也不说小说夸张了。
看来我写得还是保守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