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言孙家同样是有根基的家族,那么,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有根基呢?
从以下几家姻亲或许可以略窥一二:
孙德平的姑姑,也就是他父亲的姐姐,当年嫁入了翊阳王府,如今已贵为翊阳王太妃。当年的胡贵妃的亲姐姐,如今的翊阳王妃,就是这位的儿媳。
孙德平的嫡亲妹妹,当年嫁入了夷陵侯张家,如今为薇然的舅母,夷陵侯夫人孙氏,更是张心宁的生母。
换句话说,孙德平孙大人,其实是薇然生母的哥哥的妻子的哥哥,夷陵侯的大舅子,张心宁的舅舅。
硬要攀扯的话,薇然也能叫他一声“舅舅”,孙姑娘一声“表妹”。
咳咳……总而言之,对于孙姑娘来说,夷陵侯是她的舅舅、张心宁是她的表妹,薇然是她的表姐,颖国公箫巍也算是她的舅舅,又有翊阳王太妃是她的姑奶奶,翊阳王是她的表叔……
而由夷陵侯府、颖国公府、翊阳王府三家又可以延伸出去的有名有姓的亲戚,那就更加数都数不过来。
有这些强悍的靠山,她一回到京城,就在贵圈里混得这么好了。
哼哼……
但以上种种,也并构不成,孙家可以就此无视薇然的理由。
她坐在这里,代表的不只是颖国公府有实无名的嫡女、张箫两家的掌上明珠、东太后最宠爱的侄外孙女儿、一众皇子公主信赖喜爱的表姐妹……更代表着,“箫姑娘”这个名号,靠《言事疏》竖立起来的在朝堂上响当当的名声,和皇家的威严!
孙家若以为一个“女子之身”就可以抵消上述这些,那他们未免就太过无知了。
“……哼,她自己对咱们示好,能代表她们家吗?”孟葳蕤从那惊艳一笑中回过神来,气哼哼地说道。“箫姐姐,我看,咱们还是得给孙家一个教训才行!”
“诶!”薇然忙拦住她。“东南尚未稳定,咱们不急在这一时。”
她今天来,本是应舅舅夷陵侯之请,来为孙家撑场、做脸,谁知道,却被孙家反踩了她的脸面。
既然孙家如此不识好歹,那她也勿需顾及亲戚情分,只是……
“孙夫人这么对我,未必不是得到了她丈夫的授意,怕就怕有人借此算计于我,想把‘扰乱东南稳定’这顶大帽子,扣在本姑娘的头上。”
朝廷上这么多股势力,只有她作为女子的破绽,是最为明显的。
而她“准皇后”的头衔,也未必没有人觊觎呢。
“姐姐说得是。”孟葳蕤一脸受教的表情。“您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妹妹:孙大人对您不敬,也有可能是不受任何人指使,他自己这么决定的,也未可知呢。”
“哦?”薇然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姐姐方才不是说到‘扰乱东南稳定’吗?我想,孙德平这么多年作为东南军政的无冕之王,未必想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大本营。可朝廷如今对他恩遇甚隆,让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作乱,这么下去,东南早晚会被新的直浙总督掌控。到那时,他的利用价值便尽了,只能彻底任朝廷摆布。”
试想一个做过“东南王”的人,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更别说一个几十年不曾回京,根基全在地方的将领,在中央是不会有更进一步的机会的。
“嗯。”薇然点点头。“所以你之前分析的时候不是说过,他除了趁现在在京里找一个实权的职位,没有第二条出路可选吗?难道……”
“不错,就是这个难道。”孟葳蕤肯定地点头道。“我们都被他一纸圣旨,就召回京中的乖顺姿态骗了。或许,孙德平本身,仍然存有,不想回来的心思。”
“所以……”
“所以他想方设法,也要把朝廷给他‘恩遇’的假象打破,这样他就可以借此发作,说朝廷薄待功臣,逼迫朝廷放他回去,或者是在东南的事务上,对他做出某些让步。”
“箫姐姐,”孟葳蕤继续道。“妹妹我思前想后:一个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当土皇帝当了好多年的大员,会因为更加靠近权力中枢,所以就回到京城吗?要知道,就算朝廷找到了他可以担任的职位,最多也只能和直浙总督齐平而已。”
且京官和地方大员,完完全全,就是不同的两种生活方式。
地方大员在地方上作威作福、高屋美宅、仆役如云,一令既出,无所不从……而京官则要上承天子,中结权贵,下提防着无处不在的言官,就算有钱想盖个大宅子,城里也没那么大的地方。
京官不屑地方官眼皮子浅,没见识,地方官则看不起京官窝囊,太憋屈……这两个团体,几乎从来没有向往过对方的生活。
依次类推,孙德平当了这么多年凌驾于三个省长之上的总督,怎么可能觉得在京城天天能见到皇上很开心?
“你不用说了,”薇然摆摆手。“我已明白明白了。孙德平选择我,确实是最好的突破口。”
论地位,区区一个前直浙总督,当然不可能和有迎立之功的“箫姑娘”相比,再加上她和刘宸的暧昧关系,她被冒犯了,刘宸自然要帮她出头。
但这样一来,孙家就可以向借此东南将士们传递一个信息:他们的主将,被皇帝因为一个女人,为难了。
这听起来是不是很“昏庸”?
是不是可以借此兵个变、闹个事什么的?
如果东南兵变了,刘宸当然不能让薇然道歉,所以剩下的办法,就是选择暴力镇压,或者让孙德平回去安抚而已。
到时候,肯定成孙德平一回去,东南的问题就立刻止息,然后孙家就可以向中央传达这样一个信息:东南,是离不得他孙德平的。
那朝廷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让他继续留在南边,还是名正言顺、“受了委屈”的。
然后,中央想要收归东南兵权的努力,就彻底泡汤了。
“唉……”孟葳蕤跟着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姐姐。”
谁叫,你是“准皇后”呢?
准皇后,担着皇后的威权,履行着皇后的职责。
既然薇然有比真正的皇后更多的出入宫禁的自由,又怎么能不承担起比真正的皇后更多的,母仪天下的责任呢?
如果她是真正的皇后,孙德平根本不可能胆敢这么冒犯她,可她偏偏不是。
京城的百官认她是“准皇后”,东南的将士们可不认。在有心人的宣传下,她只会是和当今皇上有些暧昧的,小姑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