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轻轻握了握粉拳,箫毓然嘴角噙笑,低下了头去。
她可不想被人看见,在得知隆安帝欲御驾南巡的消息后,她脸上兴奋的表情。
历史总是有着其必然性的——这句话说的果然没错。
即便是在前世把海宁之败打成了一滩烂泥的胡氏兄弟被提前铲除,灵宗……隆安帝也没有启用箫巍,反而是选了个,在前世并没有活过很久的家伙来统帅战局。
最后一代房阳候杨敢,这个在前世京城保卫战中,立下了一点奇功便壮烈身死的男人。
箫毓然确实没有想过,杨敢除了那一点前世被她记住的理由之外,居然还有着不俗的统帅之才,真不愧是……
但这也无法改变她顺应前世历史,让他打完这场仗就去死的打算。
毕竟若杨敢不死的话,她就没有理由,插手杨家的内务了。在方相有可能被人先一步施恩的现在,她必须快箫薇然一步,把那个人抢到手中才是。
如此,未来才有抗衡的可能。
说来也是好笑,若按她的猜测,现在宫里的那个箫薇然真是她前世的庶姐魂归,那她们姐妹二人如今的局势,就变得十分有趣了:
箫薇然被困在宫内,固然可以提前找到方相,对他施恩,但对于这位前世背叛了晋王才得到高位的谋士,那女人能付出多少信任还很难说。更何况……箫薇然不可能知道方相曲折身世后的内幕,如此,箫毓然便有把握再让他背叛一次。
而被锁在颖国公府深宅内的箫毓然,虽然对内廷鞭长莫及,但却能在宫外将另一位大才牢牢抓住。
那位可不同于方相,在前世被方相一手提拔起来后,便一直紧随着后者的脚步,即便刘章将他的爵位厚封至定国公,也始终没有背叛过。
重生一次,如果能够离间那对前世亲密无间的好兄弟,那也是极值的。
箫薇然啊箫薇然……
三岁的幼女摇头嗤笑,早慧的双眸中尽是不屑。
你以为,除了胡家,就能避免海宁之败吗?
不可能的。鞑靼的这一场大举南侵,是在得知周伯维卸任后便厉兵秣马,足足准备了四年的。除非你能阻止隆安四年的那件案子,否则便改变不了鞑靼突袭的开局。
可若那件案子也能阻止,那也就没有,隆安帝晚年,和承顺年间那些辉煌灿烂的历史了。
至于战局的中场,没了胡氏兄弟对后军的胡乱指挥,孙成却又卖国了……哪个更糟糕呢?即便是杨敢补救了些许,也不好评判吧。
最后是战争的结尾。紫荆关的陷落,或许箫薇然在宫里已经试图阻止过了吧,不过显然,她的努力是无用的。
等等。
箫毓然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打了个激灵。
箫薇然那家伙,不会是想要支持那位隆安帝长子吧?
因为自己前世所爱,刘致的赢面实在太浅,所以干脆痛下杀手提前害死刘致,然后一心辅佐哀太子刘宸?
不料她的庶姐,竟变成了这般狠绝的人物。
不过,同样重生了的她,是不会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
“殿下最近注意身体,万莫太操劳了。”
落在对方身后半步,薇然安静地将大魏太子送到了懿宁宫宫门前。
“表妹不用送了。”刘宸转身,温声道。
紧张的时候就来看看她,似乎成了他最近的新习惯。“即使父皇一意孤行……孤也会留下,保护京城不受伤害的。”亦是保护皇城。
“谢殿下。”女孩的头低得死死,小小的玉虎在掌心攥得湿热。
即便德王已在渊穆殿被当场几乎气死,房阳候泣血再谏,最后一头撞在柱子上重伤昏迷……
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嗯。”刘宸伸手虚抚了抚薇然的发顶。“那孤走了,你在懿宁宫安心养伤,不要被宫里的风言风语吓到。”
“嗯……”其实皇帝走了也不怕,她已经做好准备,趁着血衣被大批带走,宫中空虚的时机,将平城卫调进宫来保护懿宁、舞凰、豫香三宫了。
“有,有一件事,”出乎刘宸预料的,女孩没有直接恭送,而是似乎欲挽留他的样子。“八殿下……他的身体,还好吗?”
能把皇帝的经历牵扯这么久,刘思齐的“配合”功不可没,她并不希望他出事,或者留下什么永久的病根。
“……还好。”挑起薇然肩头一缕碎发,刘宸细细把玩起来。
他的女孩总是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妇人之仁,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反而更有魅力了,不是么?
“他的病,多是太医演戏,实际并不重,表妹放心吧。”
“嗯。”薇然松了口气,微微抬起了头。
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在宫里头装病,因为太医们往往分属不同阵营,总是件不容易的事。一般,都需要装病的人多多少少,真的出现了那样的症状才行。
像是假怀孕的装流产,即便没有真的孩子可以流,也必得吃些什么药让自己大大地虚弱下去才行。
而刘思齐这次……只能说,就连太医们,也背弃皇帝了。
刘宸说服他们的方式不难想象,无非就是为了军国大事,让皇帝能少些上朝堂捣乱之类。但能让太医院被说服,还是从另一个角度展现了又有一个群体对于皇帝的彻底失望。
他要“南巡”,要逃离京城,可不就是与居住在这里的所有百姓、权贵、官员为敌么?
那也无怪乎所有人一起联合起来欺骗、反对他了。
这个人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并不是由他屁股底下坐着的位子决定的,而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殿下……”臣女祝您。“诸邪莫近,鬼神辟易。”
愿所有的磨难远离,再强的阻碍也拦不住您。
“好。”刘宸点了点头。“那孤……这就走了?”
“臣女恭送殿下。”
“哈哈哈哈……”男人长笑而去。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女孩和宦官的眼神,却长久地对视在了一处。
高揽,每次看到这个阉人,薇然总会想起那个令她恐惧、恶心,颤栗不已的傍晚。
刘宸是为什么,竟会允许这样的人在他身边的!
箫姑娘吗……大太监心中瞬时转过百种心思。
这丫头绝不是在太子面前表现出的纯真、善良的模样,她有心计,也从没有放弃过对付自己!
他一定要想办法,先提防着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