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宁宫,女孩卧房外的侧殿内。
“思齐心中,一直以来都仰慕着太子大哥……”男孩顿了顿,小脸上露出落寞之色。“可如今大哥似乎对弟弟有些误会,思齐只想解开误会,望姐姐能指点一条明路。”
“误会,呵……误会。”薇然佯作落寞地笑了。
算是刘思齐走运吧,他要解开误会的对象,现在就趴在殿外偷听着,没什么比这更有力的表忠方式了。
而她和刘宸间的“误会”,借着刘思齐,一定也能更好地解开。
“姐姐?”年幼的皇子不解地抬头。
“哦,姐姐只是想到,误会这东西,一定要赶快解开才是。除非,你不知道该怎么解开……”
殿外,梅香紧张注视下的刘宸,忽然心中一动。
“思齐正是苦恼此事,才来求姐姐的,姐姐当日能为四哥仗义直言,今日也一定愿帮弟弟的吧!”
“那是当然。只要能帮上殿下……能帮上思齐,姐姐就很开心了。”女孩复笑了笑,收敛起演技。“思齐自己觉得,太子殿会因何误会你呢?”
“自是……”小男孩扭捏起来。“思齐对殿……大哥不敬,抢走了父皇的宠爱……”
呵,真是孩子啊,薇然心中微哂。
刘思齐自己把皇帝的宠爱看得比天重,哪里知道刘宸几时曾有过什么宠爱?
忌惮这孩子,只是怕皇帝有朝一日会偏执地要改立他为太子罢了。
“呵呵,小思齐多虑了呢,殿下他胸怀宽广,最是位友爱弟弟们的兄长,怎么会计较陛下多宠了你呢?”
“这……”男孩的小脸霎时间白了,颤抖的唇角让薇然也忍不住心生怜意。
但没办法,他要是不说出那句话,就算此时刘宸正在偷听,她也没办法帮他解开这个“误会”。或者说,刘思齐只要不说出那句话,连薇然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真心来投诚,还是听从了幕后之人的教导,暂且隐忍一时。
小小的拳头握紧,年幼皇子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只见他挪着小屁股蹭下了座椅,“嘭”的一声,又跪到了地上!
这一次,女孩却不急扶他了。
“太子大哥会误会弟弟,定是因为弟弟……逾越了自己的本分的关系。思齐无才无德,身为父皇的儿子、太子大哥的弟弟,理当孝顺父亲,礼敬兄长,为二位分忧。除此之外,万万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也没有……欲取大哥而代之的意思!”
薇然被他的大胆再一次惊着了,看着那张仰起的小脸,久久无言。
八殿下,您有皇帝的宠爱,于储位上并非没有一争之力,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放弃地这么彻底呢?
虽然很想问,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思齐,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女孩蹙眉批评道。“不是说了,殿下素来是位友爱弟弟们的好兄长,你说这话,不是在指责他不能容你吗?”
那又如何?刘思齐傲然地想道。“思齐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姐姐能给弟弟指一条明路,让大哥能了解弟弟心中的敬仰罢了。”
若不是为了娆儿……他也不会这么干脆地放弃太子之位。
想到尚在牙牙学语妹妹,皇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嬷嬷说了,母妃去后,他就是独立的男子汉,要承担起保护妹妹的责任,和妹妹全部的未来了。
而宫闱、储位之争,向来最是残酷,父皇对母妃的遗情,也不知何时就会消磨殆尽。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虽然如果没有妹妹,他也会试着长大后去争一争那个位置,可为了妹妹的安危万无一失,他便也甘愿做个闲散王爷,保妹妹能平安长大、嫁得良人,顺遂一生。
“唉,”话题渐渐深入,薇然假意一叹。“思齐,你可知有些事情,光说没有用,只有你的作为才能让别人感受到你的心意?”
“这个思齐当然明白。”男孩仍跪着,抱拳仰头。“思齐也想努力表现,为大哥分忧,只是怕……”
说不如做,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可也要是在人家了解了你的目的之后。否则他傻傻地在那边表现,刘宸却毫不领情,反误会他是在挑衅、抢风头,那可怎么办?
“思齐万莫如此……”又一次被吓,薇然差点就要直说可别了。
刘宸、东太后,甚至是她,现在怕的不就是刘思齐可劲表现,展现出“堪为太子”的才能吗?
这男孩儿现在却这么说,真让人怀疑他的目的。“姐姐以为,思齐你只要少些劳累,多些玩耍,成日里开开心心的,殿下他就会很高兴了。”
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这位八殿下应该也听明白了吧?接下来只要听他的答案,就知道他此来是否真心了。
“……”刘思齐一时愣住了。
他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们真的会连他的前途都要剥夺。
少些劳累,多些玩耍……哼,这不就是要让他违背母妃的殷殷期盼,做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好叫天下人都觉得他不堪为君王之资吗?
可如今的他又无力保护妹妹,父皇也无法依靠……
“那么,”男孩一字一顿地道,眸光锐利,直射女孩。“只要思齐每日玩耍,珍云就会无恙吗?思齐只求珍云一生幸福!”
啊,原来是这样。
看着男孩的眼睛,薇然明白了。
原来刘思齐是为了刘娆,才做的这些。这倒是……更让人相信了些。
“其实,”她也不愿意让一个孩子如此为难。“也并非是要终日玩乐……思齐若有些自己喜欢的爱好,如书画、音律一类的……也可以多加钻研啊。”只要不是读书治国,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刘思齐双目猛地亮了。“多谢姐姐,思齐明白了。”只要不是叫他终日玩闹嬉戏、无所事事,他都可以接受。
男孩几下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女孩鞠了一躬,便要转身奔出殿外。
“欸。”薇然忙叫住他。
“姐姐?”刘思齐回头,奇怪道。
女孩连对他打了几个眼色,男孩点了点头,似有所思,这才放慢了步子,沉稳有度地向外行去。
“臣女恭送八皇子殿下。”
“私下相见之时,姐姐还是照旧唤本殿下思齐就好。”刘思齐随意地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门边。
“太……”
嘘!刘宸竖起一指,淡漠的唇角微勾,露出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