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深秋,边塞寒风呼啸。
荒芜的驰道上,入目皆是荒草连天,千里无炊烟。
“俺说姑娘,您要去的那个海宁城啊,是当年箫帅督师延绥、大同、宣府三边的时候,带着大军出赛,打到了鞑子的那个叫什么……什么海子的边儿上,当时大军最大的补给点,就设在那儿。”
一架牛车,缓缓地行驶在渺无人烟的古道上,驾车的老汉眼皮耸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牛车上一袭红衣的女子侃着。
“后来箫帅回来的时候啊,哎呀,那个随军赶回来的牛羊,比兵都多了呀!先帝爷下旨,说是战利品先分三成给军队,剩下的上交朝廷,那分的时候,也是在那儿啊。所以后来,那地儿就建了个小小的城,箫帅给起的名字,叫海宁……”
“是嘛。”红衣女人终于开口,温婉的笑意中带着点点沧桑。
“那可是当然!”似乎是聊到了大同府百姓的骄傲,驾车的老汉一下来了精神。“俺跟姑娘说啊,那箫帅在时……”
……
“姑娘,您到了。”
“诶,谢谢老伯了,这是您的车钱。”红衣女跳下牛车,昂首望向身前四层楼高的城门。
海宁是个小城,因为现任颖国公,箫巍曾经的连年征战而建成,并不包含在大同府的防御体系内。从城门楼的建筑特点来看,它也是个偏重进攻更胜于防守的城市。
她要找的人,会在这里吗?
“咚咚。”木制的小院门扉外,忽然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
“是许兄吗,来了!”院内,原本坐在木凳上劈柴的魁伟汉子闻声而起,几步来到门边。
“衣绯!”
“孟大哥。”红衣女笑了。“多年不见,您竟然已经隐居在了这样的地方。怎么,不请小妹入内一坐吗?”
“啊,”姓孟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吃惊,但还是侧身一让。“衣绯妹子,先进来坐吧。”
“知玄——”这时,小院的里屋忽然传来妇人的呼声。“是许叔叔来了吗,快请进来吧。”
“不是,芽儿,”男人,也就是孟知玄应道。“是妫姑娘(gui一声)来了。”
妫姑娘,吗……红衣女妫衣绯眼神一黯。
“衣绯妹妹!”屋内的妇人闻言一惊。接着便听一阵锅碗叮咚声,然后又是“嘎吱——”一声,一名布衣荆钗,年约三十许的妇人推开破旧的屋门走了出来。
“真是衣绯妹妹啊,”妇人显得极高兴的样子。“真是稀客。家里简陋,没什么能招待你的,且和知玄叙叙旧,嫂子这就给你做饭去。”
“嫂,嫂子……”妫衣绯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屋内一阵喧闹,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从门边挤了出来。
“许叔叔,小安要许叔叔!”小一点的男孩子冲孟知玄嚷道。“爹,是不是许叔叔又带好吃的来看咱们了?”
“小安!”大一点的女孩见到了正立在院中,不知所措的妫衣绯,忙一拉男孩的后领,将他半拎了起来。“没看见有客人在吗?快向这位夫人问好!”
“哦……”男孩虎头虎脑地望了妫衣绯一眼。“这位夫人好。”
“不用的,我不是……”妫衣绯刚想摆手否认,不知怎的又住了口,转向一旁的孟知玄。“孟大哥,他们……是你和赵姐姐的孩子吗?”你们,还是成亲了啊。
“是啊。”孟知玄笑道,为一双儿女感到极为得意。“这是大哥的长女,黎茵,儿子,黎安。茵儿、小安,这位是王夫人,是爹和娘的旧友哦。”
“王夫人好!”两个孩子,孟黎茵、孟黎安齐齐施礼。
“啊,谢谢你们……”妫衣绯勉力扯了扯唇角。“孟大哥真不好意思,小妹来,没想到你已经……也没给孩子们准备礼物,真是……”
“此事无妨。”孟知玄豪爽地笑道,正要进一步开口时,方才未合拢的屋门忽又被一股大力撞开。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双眼蒙着黑布,双手胡乱抓着从里屋冲了出来。“小安,茵儿,你们在哪儿呢?阿丑在屋子里找不到你们,你们是不是又骗阿丑了……”
妫衣绯先是一惊——以她的武功,在男子出屋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感应到此人的存在。听了男子一番稚儿般的话语后,她又凝神细细看去,便见那男子身着布衣短褐,衣袖、裤管下隐隐露出流畅的肌肉;虽然眼睛被黑布蒙上,然而双脚下腾挪之间,仍是轻灵无比,隐约能看出一套高明步法的影子。
“孟大哥,这是……”
“此人便是为兄找衣绯你来的原因了。”孟知玄点点头。“只是,我在四年前就去信了江南王家,怎么衣绯你,四年后的今日才来呢?”
……
边塞小城,一座简单院落内,酒过三巡。
“什么!”孟知玄震怒地放下酒碗。“王辩贤他,竟敢和你和离?”
“孟大哥别气,”妫衣绯忙柔声劝道。“其实不是他,是小妹自己……”
“那也怪不得妹妹。”孟知玄的夫人,赵氏说道。“当年妾身见王叔叔时,还以为他为人虽然风流,但对妫妹妹你却是一片真心,谁料……”
“嫂嫂……”妫衣绯一双秀眉微微蹙起。“别说了,好吗?”
“好好好,我们不说了。”孟知玄忙安慰道。“妫妹子,芽儿她也是关心你,大哥在这里代你嫂子向你赔罪了。”
“这怎么当得……”妫衣绯无力地笑笑,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羡慕。“能见到哥哥嫂嫂如此恩爱,衣绯已不枉此行了……啊,孟大哥你刚才不是说,四年前便找小妹有事吗?快些说吧。”
“哦,好。”孟知玄顿了顿。“此事,说来便话长了……”
“衣绯你也知道,为兄我当年曾在箫帅帐下效命,与后来的大同都指挥使,周伯维周将军也是故友。箫帅班师后,我也不再履足江湖,便和芽儿在大同城里成了亲,安下家来。衣绯你也知道,大哥我除了这几手功夫,毫无一技之长。所以为了养家糊口,我便时常到大同都司里,同周将军接些到草原上探查敌情的活计。”
“大哥的风姿,小妹当能遥想。”妫衣绯含笑举杯。“不愧为曾经名噪武林的‘北知玄、南辩贤’,即便是隐居之后,也还是那么为国为民,小妹敬服!”
言罢,一饮而尽。
“万莫如此,”孟知玄连连摆手道。“愚兄早已当不得小妹此言了。有一事,一直哽在我的心间,寤寐思之,愧疚难言。”
“此话怎讲?”放下酒杯的妫衣绯奇道。
“唉……我辜负了周将军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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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孟知玄和妫衣绯的故事,不会讲很久的。这里发生的事都和主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下章就能看出来了。
另,最近收藏又开始涨了,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