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
“娘娘……”最先惊着的却不是皇帝,而是台下众目睽睽的众人。
其中尤以一早就跪在了地上的卫国公府一家为最。
“贵妃!”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感觉他已经十分恼火了。“你是失心疯了,居然打碎了玉司!”
“打碎了玉司?”胡氏好笑又绝望地仰望着皇帝。“我打碎了玉司?是贤妃打碎了玉司!顾如寄那个小贱人,狐狸精……你为了保她,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栽赃我?”
把碎了的东西粗劣地黏合起来,就对天下人说它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德王老眼昏花,难道天下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不成!”
“胡氏够了!”皇帝再也忍不住,匆匆下台,将娇弱无力的皇后揽入怀中——刚才被贵妃猝不及防下大力猛推,张雅君在失手飞出盛着玉司的琉璃盘的同时,自己也向后跌倒,后脑不小心磕在了台阶的棱上。
似乎是撞倒了一个月前的旧伤,皇后被幽竹扶起后面色惨白,庄重的浓妆也掩不住十分的憔悴。
“来人呐,将推倒皇后、打碎玉司的罪人胡氏给朕拖下去,等候发落!”
“皇上!”贵妃扒伏在台阶上,手中死死攥着龙袍的一角不肯离去,圆睁的双眼中仍残存着一丝希翼。“您不能这样绝情地待臣妾,臣妾和哥哥一心为了皇上,什么都没有做……”
“堵上她的嘴。”皇帝搂紧怀中皇后,冷冷道。
卫国公胡兆桢几乎绝望了。自箫巍重回后军以来,颖国公府的势力全面反扑,在军中与他卫国公府斗了个昏天黑地,而一向因自家妹妹和姑姑而偏袒自家的皇上,似乎真是因为那什么“箫姑娘”,而倒向了颖国公府一方。
其实从他今晚被传入宫参宴,就应该嗅出阴谋的气息的——来传旨的太监告诉他,是自家姑姑不忿箫巍居然可以参加皇族家宴,所以特意向皇上提出让他也参加。但现在想来,这个理由完全不成立!
箫巍娶了温晴郡主不错,但他二弟妹可是先帝之女,幼宁公主。这些年来,二弟夫妇年年都可以参加各种皇室家宴。卫国公府完全不需要在这种小事上,也和颖国公府斗气。
仔细想想,皇帝特特把他也叫进宫里来的理由,只有一个:防止自己提前得到消息,狗急跳墙谋反!
拱卫皇城的八门亲军中,有三支由自己的心腹统领。其中抚夷门最为靠近清延殿,晚宴上发生了什么,不出三刻就能知道。
若自己今夜是在府中过中秋,得知皇帝竟给自家安上了这样泼天的罪名……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自缚了进宫请罪,而是带上城北大营,历代忠心卫国公府的心腹亲军,和城西大营整顿中的理国公残党,一起封锁京师九门,进而包围皇城,反他娘的……
可现在……胡兆桢一摸腰间,入手处空空如也,平素从不离身的兵器此刻却不在身边。他再没有机会带着大军包围皇城了,因为他把自己单独陷在里头了。
不知皇帝为何会突然间对自家发难……卫国公毕竟是沙场宿将,面对生死危机反而被激出了一股凶性。胡兆桢心里头盘算着姑姑曾叮嘱自己不到危急关头,绝不能泄露的昔年旧事,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并没有向着高台上看似只有太监宫女环绕的皇帝冲去——曾经也是天子亲军出身,又因姑姑的缘故与皇室暗卫有过接触的他,很清楚皇帝身边明里暗里的保护有多么严密。胡兆桢先是假装往高台的方向冲了几步,又立即变向,口中同时大喊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您怎能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想当年,唔,唔唔……”他正要将当年皇帝先后谋杀先帝、宁妃之事公诸于众,背上却猛然一股大力袭来,似是被人于后心重重踢上了一脚。
胡兆桢一个趔趄,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地上。他正待用腰腹之力弹起,背后那人却出手如风,于眨眼间欺身贴上,将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虽然上身被制,那一股蛮狠却丝毫不减。胡兆桢下盘发力,还想要挽救局面,而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的意图,手上使力,将他猛地向地面砸去。这一下胡兆桢正脸着地,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前好似有金星乱冒,再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儿来。
颖国公,箫巍!
薇然慌而不乱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异变初起时跳入场中,兔起鹘落之间,便制服了突然间狂性大发的卫国公。
在今日午宴时的秘密召见中,皇帝叮嘱箫巍曾时特意强调这一点——若到时卫国公有暴起发难之意,箫爱卿须得全权负责,务必于短时间内将他拿下。话里话外,都是生怕卫国公多嘴,会说出些什么的意思。
这一番密谈,在皇帝答应皇后,特意留出给薇然和她父亲在晚宴前见面的时间里,便已被箫巍全盘托出。并借女儿之口,传达给了东太后、皇后,和太子。这便是今晚他们能始终淡定地,坐在座位上看戏的根本原因。
甚至薇然还有余力,去安抚身旁毫不知情的刘珑。东太后那边,也喝止住了一众妃嫔们的慌乱。
幼宁公主浑身发冷地看着小姑和大哥被先后带下,只觉得恐惧极了,“皇兄……皇兄!卫国公府之事,幼宁不知,附马他……他也是无辜的呀!”
“公主!”胡兆嘉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妻子。“臣岂陛下,臣身为胡氏次子。誓与卫国公府共存亡,臣姐姐兄长说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
“……”已经嫁到翊阳王府做了世子妃的胡氏长女刚要开口,却被丈夫狠狠拽住。翊阳王妃眼明手快,一把捂上了她的嘴。
翊阳王扫了大儿媳一眼,亦是起身离席。跪倒,道:“贵妃娘娘刚刚亲手打碎了玉司,在座臣等比拼皆亲眼所见,附马怎能信口雌黄呢?”为今之计,必须要先把自家摘出去,可不能让皇上觉得翊阳王府也和卫国公府有所牵扯地,至于长子媳妇……实在不行,便舍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