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山不同于投入大量银钱有避暑山庄之称的清水山,也和大自然鬼斧神工所造就有着天下第一险峰之名的敬天山无法相比,更和岷山那种有着凶恶妖兽令前去冒险的修行者络绎不绝不一样。
青风镇落座在岭山的附近,镇中大大小小也有七八个姓氏。作为偏居一隅的山间小镇,药草和狩猎是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陈氏是小镇中世代狩猎的大户,而说起陈氏小镇中也颇为传奇。
八年前,青风镇像往年习俗一样进行秋狩。作为镇中不多的几个节庆,镇里自是热闹无比。而就在秋狩还没结束时,陈氏中陈大勇家的长子,陈林失踪了。山间狩猎无比危险不然这陈氏一门也不会只有两代人寥寥十几户人家。只是这陈林方才十四岁本就不能入山狩猎,加之陈大勇老来得子本就十分宠爱。所以秋狩归来的陈大勇又带着一门好友进行搜山,直至那年大雪封山。而妻子本就不好的身体又遭遇这等事整日以泪洗面,熬过一个冬天,开春之时也撒手西去。
妻子去世后,陈大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在这大山之中。少则两三天,多则六七天。亲戚兄弟,镇中好友都曾劝阻但却无济于事只得放任。一直持续到那年的临秋之际,陈大勇从这大山之中带回了一孩子。
当天镇中就相继传开。说这孩子是山神受到感动用山中精灵所化给予陈大勇,也有人说这孩子是山魁所化。不管如何这孩子便在这青风镇中安了家。也不管这孩子以后如何,原本事情就这样还不错。怎奈两年前陈林突然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原来那时,陈林心不在山却在外,再听那些游商说书人口中的郡城,侠客。本就大胆惯的陈林趁着那年镇中忙着秋狩,便偷偷的藏于一货箱中。路上的颠簸和怀里的干粮吃光后生出的一丝悔意,也在他看到郡城的那一刻冲刷的一干二净。而后他更是有大机遇,遇到说书人口中的修行者看中了他的天分,便收做弟子。这不,五年之后衣锦还乡。
刚说到偷跑出去时,陈大勇便已把陈林轰出了门外。怒吼道没这个儿子。而门外的陈林在得知母亲已逝时,便长跪在地。诉说自己所念所想无时不在家中,只因事物繁琐所累。这次回来更是要把这陈氏一门迁至郡中。亲戚众人纷纷指责陈林,也劝说陈大勇。毕竟这孩子回来终究是好事,如今又是有大本事的人。但熟悉陈大勇的也知道,这结怕是解不开了。几天后陈林因有事在身便独自离去。而后两年里自知不会被父亲理解的陈林把念头转在亲朋上,通过书信陈氏一人人,一户户的外迁。现在呢整个镇中的陈氏已寥寥无几
正值初春,山头上也渐渐露出新绿。镇中一院落,陈大勇时不时的用手沾点水滴在磨刀石上,而后摁住刀头快速的磨动。陈大勇这身裘衣明显的有些不合时宜,一脸的胡茬但却并不让人觉得邋遢。陈大勇拎起猎刀,用指肚刮了刮刀试了试刀锋。突然像想起什么,转头朝屋里喊了一句“阿明,你去趟你三叔家,让他过来说说春狩的事”
不一会,一个青年走出屋。看起来二十上下的年纪显然是陈大勇口中的阿明。青年人相貌普通,眉目却很开明,令人一眼望去觉得很干净。一身镇里最常见的麻布裹衣。只是这颜色却淡的可以,可见这穿着时候也不短了。
青年人默默走到陈大勇面前蹲了下来“前段时间,去三叔家拿鱼胶,他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青年不知道怎么再说下去只得岔开话题“那个,弓胎我做好了,过几天续弦应该不耽搁春狩。”
陈大勇停下磨刀,眼神明显的有些恍惚,愣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你去各家说,三天后祭祖春狩我带。”
青年刚刚低下的头抬了起来。看着这个又开始磨刀的汉子,刚想说点什么,却又低下头,回了句“哦”说完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青风镇中几乎家家户户都能狩猎。而这各家说也只是和各个姓氏中主事家说下便行。所以这一圈下来,加上和某些熟识的说些家常。这两个时辰也过去了。
青年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将落。这走路的步伐也不禁加快了几分。
“明忆哥”少年停下脚步,其实不用回头这名名叫明忆的青年也知道是谁,李娇。
明忆初到这青风镇时,不说不笑,神情呆滞。镇中都说是哑巴,傻子。也更加坚定了他是山魁这一说。再着说这青风镇地势偏僻,最近的靖安郡也要近四百里路。哪里能冒出个十几岁的孩子。
李娇的父亲是镇里唯一的一位先生。据族谱上来看这青风镇的由来是百年前青山郡人迁移过来,只为躲避当时战乱。这山中才有了这青风镇这一说。时间长了免不得有人有外出的想法。而李娇当时年幼的父亲则是跟着祖父做了这头批外出的人。十几年后李娇的父亲不知为何回乡,在这镇中做起了教书的先生,在镇里威望也是极高。
钻研了半辈子圣贤书的他,本就不信这鬼神一说。加之确实听不下镇民的聒噪,所以经常替明忆开脱。
受其父亲的影响,李娇虽然认同他是傻子这一说法。但却并不疏远他,反而当她发现那个傻子经常在镇南的一个小山头发呆时,常常跑去与他说话。而后更像是成了习惯似得,李娇碰到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或者受到委屈便都会与他诉说。在她想来反正左右是个傻子,听也听不懂,说又不会说,很是安全。
所以你会经常听到“喂傻子,今天来个说书的。他说有人会飞哦。我问娘了,娘说是骗人的。哎,要是真的能飞那该多好啊”
一直以来,专心讲趣事诉委屈的李娇没发现。那傻子越发明亮的眼睛,和听到趣事时偶尔微微抬起的嘴角。
那天,李娇依旧跑到山头,刚想说什么。却愣愣的发现那个傻子转过头来。“我叫明忆,明天的明,回忆的忆。你叫什么?”
虽然当时李娇不顾刚刚跑过来正气喘吁吁,反以更快的步伐跑了回去。
但是他最懂她,她也是最先进入他的心里。这是跑不了的。
明忆回头望去,果不其然是眼前这位跑来的少女正是李娇。
“给,刚刚去你家。陈大叔说你不在,还以为今天给不了你了。”跑到眼前的少女呼吸稍稍有点重。
明忆看见李娇手中的物件,是个香囊。便抬头又看了看眼前这位跟七年前相比,身形越发凸俏,脸庞也越来越精致的李娇。不禁的笑了笑。
“开春的头批商团还没到啊,你这香囊不会是去年的吧。”明忆习惯性的开了下玩笑。
“哪有,这是我自己绣的。”李娇连忙回道。但是像是想到什么不好意思的东西,竟低下头不敢再看明忆。
原来青风镇里,男子十八岁方可入山狩猎,而女子则是十八岁时方可女红。而这做的头件饰物赠与谁,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只是这寻常女子多是托好友闺蜜转手赠予。这李娇竟跑来亲自相赠,饶是李娇这家中宠溺惯的性子也娇羞起来。
明忆愣了愣,本想接过来的手也是瞬间止住。不知所措起来。李娇见他伸出来的手卡到一半,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才显现出来。
“不要?不要那我拿回去。”
李娇作势要收回来。明忆哪能让这种事发生连忙伸手拿了过来,同时还不忘嘴里机智奉承着。
“我当是哪家商铺卖的香囊,哪能看出你是这么手巧第一次就能绣出这等精致的物件。”
随即便仔细看了看,却嗅到一股异香。
“安魂草?”
李娇听到明忆的夸奖,心中似是开了一朵花。见他发问便回道
“恩,你不是经常做噩梦。听聂大夫说,这安魂草对睡眠好处极大。”
明忆还想问些什么,李娇却转身还不忘回头说了句。
“我回家了,记得睡觉的时候把香囊放在枕边。”
说完便风似的跑开。
明忆看着这个永远就像是在匆匆忙忙的少女。不禁心中苦笑了,却又生出淡淡的暖意。安魂草,这附近这几十个山头怕是找不到。
明忆回到家中时天已渐黑。屋里,陈大勇已经点上了油灯。正在检查弓胎。明忆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向厨房生火做饭。
吃过饭,明忆跟陈大勇说了下各家的回话。也没再说上几句,陈大勇便起身回屋。自打陈林回来那次后,陈大勇也越发的沉默。也很少有外出,多是由明忆外出交涉。而明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收拾好碗筷,拿起油灯回到自己的房间。
明忆的房间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床头上一个立式的木柜。明忆把油灯放在一个小桌子上。收拾了下铺盖便脱衣入寝。
吹灭了油灯后,淡淡的月光从南边一个见方的小窗口照在了明忆的床头。明忆拿起枕边放着的香囊,翻个身子平躺着,趁着月光打量着这香囊。这妮子还真是大胆啊,这荷花鸳鸯虽是好寓意。但却不是你这个能时候给的啊。还安魂草……
香囊掉在了枕边,而明忆却似是头上受到重击一般。只见他双手覆住脸庞,十指紧紧扣在脸颊。指缝中露出的目光在月光的映射下竟和野兽无二,喉咙也发出低沉的嘶哑声。
“噩梦,梦,连我自己都以为那只是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