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下雪的清晨，是整个冬天最早到来的清晨。
五点半，霍小迪的妈妈熬上小米粥后，从冰霜里取出巴氏消毒奶，在白色的骨瓷杯中，倒了一满杯，从暖气卧房里出来，她特别想喝冰的东西，站在窗前，她用手擦净了眼前玻璃上的雾气，看着外面漫天的大雪。
雪，对生活在南方城市的人来说，是静悄悄的欢喜。南方的雪潮湿而温柔，篷篷松松地堆积着，经过一夜，城市的棱角被雪包裹起来，显出胖乎乎地憨态，树枝全是崚峭的冰肌，在寒冷的风中，亭亭玉立。
今天是小迪的生日。16岁，都说是花季，也是长刺的年纪。昨天直到睡觉前，霍小迪的妈妈都没有问霍小迪昨天放学时为什么情绪激动，有些问题不问，比问更有价值。当人需要倾诉时，你可以聆听；当她想沉默时，你最好不要打听。当然今天还是全区统考，霍小迪的妈妈从不过问小迪的学习，一来，学习本身就是孩子自已的事，作为家长，不用去操心，你要操心的是，孩子是不是从小形成好的学习习惯，能否独立自主地学习，把学习当成自已份内的事情。霍小迪的妈妈记得孩子上小学时，有一次问她，人为什么要学习。当时，她对孩子说，那是因为你要去看看除了这个城市以外，我们人类生存的这个世界。
是啊，我们之所以需要摆脱懵懂，是我们要了解未知。而对于同样处于美好年纪的孔辉来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让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走得那么匆忙？
霍小迪的妈妈总在早上开始思考，如果你在媒体圈工作，你就会知道，那是一个闹哄哄的世界，每天人来人往，疲于应付，一天下来，有时累得等红灯时都会睡着。而霍小迪的妈妈已经习惯在一天开始的时候把今天的事进行梳理，今天上午，她要到去看望孔辉的妈妈李林，同时看看孔辉的家。
六点过十分，孩子卧室里传来了惊叫——“下雪了，下雪了”。小迪妈妈的早餐已准备好，放在保温桶里，粥熬得很稠，炒了点青菜和土豆丝，放在隔层，外加一个夹了卤牛肉的馒头。小迪妈妈闻声进到卧室，小迪已张牙舞爪地掀开黄色厚呢的窗帘，又蹦又跳。
“妈妈，下雪了，下雪了”
“是的，生日快乐，宝贝”小迪妈妈说着，拿出一条几何图案色彩鲜艳的围巾，“送你的礼物”
“谢谢妈妈，太好看了，我今天能戴吗？”
“能，抓紧时间穿好衣服。”看着女儿兴奋的小脸，小迪妈妈笑了，昨天的沮丧仿佛都不存在，你看，孩子的昨天与今天是多么泾渭分明，这是我们要学习的地方，小迪妈妈想。
霍小迪今天到校比较早，一般全区统考都会打乱教室，学校按成绩排名划分考场，小迪总在第一考场，和刘书龙一个考场，但是总在排在刘书龙的后面。霍小迪到考场时，看到刘书龙已经来了。
“刘书龙，你看下雪了，多好呀，我们考完了，去玩雪吧”
“好呀，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刘书龙从帆布书包里拿出一张粉红的卡片，递给小迪……
“呀，谢谢，谢谢”小迪真没想到，能收到书龙的礼物，这个她一直想超越地同学，也记得她的生日。小迪兴奋得一下子脸都红了。
“不过，你考完以后再看吧”刘书龙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看到小迪的脸一下子红起来，觉得很奇怪，这可是在校会上演讲都不脸红的班长呀。
小迪看着刘书龙单薄的背影，真是觉得好感动，冬天他一直穿得很少，总说不怕冷，小迪看着他，就觉得冷。
“刘书龙，考试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到走廊上看雪吧”小迪走上去，不由分说地，把刘书龙拽出了教室。雪花，漫天飞舞，小迪故意把头往外面伸着，让雪花粘在自已的脸上，头发上，伸出的手上…………
“你那么喜欢下雪呀”刘书龙看着班长，此时觉得她真象个小学生。
“喜欢呀，我出生的时候，是1月11日，我妈妈说，就下了好大好大的雪”
“那你一定不怕冷，我妈说冬天出生的孩子都不怕冷”
“是啊，我不怕，跟你一样，你也是冬天出生的吧。”
“我是夏天出生的。”
“那你也不怕冷呀”霍小迪的话音刚落，刘书龙就打了一个大大喷嚏。
“你冷吗？”小迪问。
“有点”刘书龙刚说完，又打了一个喷嚏。
“那你进教室吧，我再呆一会”刘书龙走进教室，霍小迪站在走廊上，看着漫天大雪，妈妈送的围巾暖暖在护着脖颈，人在温暖时才能拨开寒冷表面的残酷，体会寒冷内质的浪漫，小迪恨不得化成一片雪花，在空中飞舞。
“霍小迪，生日快乐”小迪回过头来，是王亚东和翟浩，这两个人和小迪同在一个考场，两个男生之间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很友好，很和谐啊，小迪发现。
“谢谢你们，你们看，今天下雪了，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你喜欢下雪啊”亚东问，
“喜欢，非常喜欢，”小迪望着漫天飞雪，深情地说。
亚东和翟浩也和小迪一起并肩站在走廊上看雪，他们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这场2016年的第一场雪融化了他们之间所有嫌隙，小迪笑着望了望亚东，又望了望翟浩，说“中午考完后，我叫上琴台和刘书龙，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那可得你请客”翟浩迎着小迪微笑的脸宠，突然觉得心里特别轻松，原来以为过不去的误会，此时觉得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以及将来，都充满着无限的希望与生机。
“那是当然，我是寿星嘛”
“老人过生日才说是寿星呢，”亚东说，“上次送的的礼物上写了，每一颗星星在你头上，他们都发出太阳的光芒，写得好不好呀”亚东问，“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那是翟浩的原创，我觉得特别好，借过来用的，而且替他保留了版权，版权可是他的，但表达的心意是我的，总不能署两个人的名字吧，对吧翟浩”
“版权所有，免费使用”翟浩把手伸向漫天飞舞的空中，说道。
“看不出来呀，你还会写出这么有诗意的话，”小迪愉快地说道，“肯定是抄的吧”
“绝对原创，只是我送你的东西上，不方便写，要不然我才不会给他用”
“太谢谢你们了，今天书龙也送我礼物了，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我们这次好好考，争取放了火箭，好吗？”
“好，以实际行动，向班长献礼！”翟浩铿锵有力的声音刚落，考试预备铃声响了，三个人一起走进考场，踌躇满志。
霍小迪妈妈如约来到京华小区孔辉家里时，是九点四十，比预计的要晚十分钟。一来，是出于对悲伤事情本能的抗拒与拖延；二来，她不愿意孔辉的妈妈来接她，所以一路问到楼下。刚才一位邻居的话引起了小迪妈妈的好奇，在交谈中，这位邻居告诉她，孔辉有梦游的毛病。
李林早在家门口等着她。小迪妈妈走进家中，孔辉大大的照片挂在客厅正堂的墙面上，占据了整个房间的忧伤，大雪让屋子里很明亮，而这种明亮在忧伤面前显得那么单薄和轻浮，小迪看着瘦弱的李林，觉得做这样的母亲是那样的不易。
“他爸爸呢？”小迪妈妈问。
“上班去了，每天我一个人在家”
“你不上班吗”
“我，没心思…………”
“我先看看孔辉的房间吧”李林带着小迪妈妈来到了孔辉的房间，很明显，房间一直没人动过，书桌上还有本书是摊开的，其它的书，也都堆在上面。床辅倒是整理了。
“孔辉学习很认真吧，他的成绩很好，我听说”小迪妈妈一边说一边走到书桌，拿起书桌上摊开的书，这是一本课外培优的练习册，上面的字迹整整齐齐，错误的地方用红色标注着，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多好的孩子呀，小迪妈妈的心疼地抽了一下。
突然，一只蓝色的小药瓶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什么，孔辉病了吗”
小迪妈妈拿起药瓶，看了看上面的标示，标示上写的是“******”，小迪妈妈吃了一惊，“******”是一种短期安眠药的学名。
突然，小迪妈妈脑海中电光一闪，那天晚上，家长们在QQ群里讨论晚自习时提到过孔辉的一些事，是什么，是什么，小迪妈妈回忆着，但信息是字与词的反映，比声音的记忆更片断、更无逻辑，“疲劳，吃药…………。”好像的确说过什么，那是什么………………（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