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外婆、母亲和我们一起坐上了一辆残而旧的巴士回到外婆家。哪时弟弟还小,因为母亲要为我的的生存而工作,也一连把我们带到哪里先住着,在车上弟弟静静地躺在一张小桌子上。我坐在靠窗前,从小小的窗户向外望,外面泛着乌浑的泥水向后退着,溅起来的水花不时地打在窗户上。
我本能地跳了起来。
“噢,别怕!”
外婆用她那双温暖的手把我抱了起来,又把我放到了座位上。路面上浓雾差点让司机看不见远处。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在颤抖,只有母亲趴在坐位上后,靠着窗前挨着,一动不动。她脸色铁青,双腿紧闭,一声不响。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连衣服都变了,我觉得她越来越陌生。外婆常常对她说:“女儿,吃一点东西吧,少吃点儿,好吗?”母亲好像没听见,依旧一动不动。
外婆跟我说话总是轻声慢语的,和母亲说话声音就大了点儿,可也很小心,似乎还有点胆怯似的。
她像是有点怕母亲,这使我和外婆更亲近了。
“砰往前一摆,司”一声,车机刹停了车。
“发生什么事?”
有人叫到司机打开车门走下车。
“没事撞到个狗而已。”
窗外的雾气时而露出在路上!
“这种天气开车还真是危险啊!幸好不是撞到人。”
乘务员应了一声:
都把我们吓得虚惊一场!
司机把狗拖到一边又走到驾驶位上说道:“没事的。”
我再次向外婆问起埋葬父亲时埋了两只青蛙。她抱起我来,叹了口气。
“唉,小孩子,有些事你还不懂,慢慢你就会明白了!”
“用不着去可怜那些青蛙,可怜一下你的妈妈吧,你看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啊!
车笛叭叭地响了。
我知道这是车鸣声,所以并不怕,外婆放下我。
我不由自主地在车尾跑的车头。
门外,昏暗的过道里一个人也没有。上下门边上镶的铁管闪着光。
往前看,一些人背着包袱,提着提包在走动。他们要下车了,我们也快到了。
可当我和大家一起走到车门旁时,有人对我嚷了起来:“这谁的孩子呢,这是?”
人们摸摸我、拍拍我,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外婆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把我抱起来往后车厢走了。”
她把我抱回到座位,吓唬着我:
“再乱跑我就把你卖了!”
我呆坐着发颤。
慢慢地又安静下来了,车也不噗噗地响了,我也停止了打颤。
车里的窗户外边挡着一堵湿漉漉的,车厢里黑黑的。
我非常沮丧,躺在座位上一边想起父亲就悄悄地哭了起来。最后,我噙着泪水睡着了。
车的噗噗的颤动一直摇晃这把我惊醒了外婆坐在我身边,皱着眉头,她不停地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她的头发特别多,密实地盖住了双肩。
她用一只手把头发往后挟,费力地把那把显得很小的木梳梳进厚厚的头发里。
她的嘴唇不自觉地歪着,黑眼睛生气地盯着前面的头发;她的脸在大堆的头发里显得很小,显得很可爱。
她今天心情很不好,不过我问她头发为什么这么长时,她的语调还像昨天一样温柔:“这好像是老天给我们女人的惩罚,是他在让我们女人梳这些该死的头发吧!
“年青的时候,这是我可供炫耀的宝贝,可现在我诅咒它了!
“小阳快睡吧。”
“我不睡了!”
“好,不睡就不睡了,那就不许乱跑”外婆一脸看了看在座椅上躺着的母亲,母亲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根木头“好了,你说说,昨天你怎么把牛奶瓶给打碎了?小点声告诉我!”
她说得温和甜蜜,每个字都是那么有耐心,我记住了每个字。
她笑的时候,那和蔼的眼神的,闪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愉快,她牙齿雪白,面孔虽然有点黑,可依旧显得年青。
她脸上最煞风景的大概就是那个软塌塌的大鼻子、红鼻子头了。
她一下子从黑暗中把我领到了窗前,还为我周围的东西带来了美丽的光环!
她无私的爱引导了我,让我在任何艰难困苦的环境中都绝不丧失生的勇气!
天气转晴,我和外婆整天都在座位呆着。
河水静静的流淌,秋高气爽,天空澄澈,两岸的秋色很浓,一片收获前的景象。
灰暗色的沙船逆流而上,咭咭地作响像拖拉机似的。
景走车移,两岸的景致每时每刻都发生着变化,城市、乡村、山川、大地,还有河面上漂着的大大小小的鱼船。
“啊,多美啊!”
外婆容光焕发的样子,站了起来兴奋地瞪大了眼睛。立在那儿,看着河岸发呆,她两手扶着窗口,面带微笑,眼含泪水。
我扯了扯她的衣角。
“噢,我好像快要睡着了!”
她一震。
“你为什么哭啊?”
“因为回忆太美了,不过现在都老了!”
过了河再上了一辆小巴士。
她闻了闻鼻烟,开始给我讲一些稀古怪的故事,有善良的强盗,有妖魔鬼怪,也有圣人贤士。
她的声音很低,脸紧紧挨着我的脸,神秘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从那里往我的眼睛里灌进了令人兴奋的力量。
她讲得流畅自然,非常好听,每次她讲完了,我总会说:
“再讲一个!”
“好,好,再讲一个!”
“有一个灶神爷,坐在炉灶里,面条儿扎进了他的脚心,他哎哟哎哟地直叫:“‘哎哟,疼啊,我受不了了,小老鼠!’”
讲着,姥姥抬起一只脚,晃来晃去,假装非常痛苦,好像她就是那个面条儿扎进了脚心的灶神。
和我一起听故事的还有乘客们,都是些留着胡子的高大的男人。
他们夸赞外婆讲得好,要求:“再讲一个,老太太!”
外婆给了我个苹果,还有香瓜子。
不过,这一切都是偷偷进行的,因为在车上是禁止吃水果,他看见了会毫不犹豫地夺过水果来给你扔出去的。
这个人穿的衣服有点像制服,上面钉着铜扣子,整天像喝得醉乎乎的,人们都躲着他。
母亲上车后就走到后面去坐了极少到我们座位来,她躲着我们。
母亲身材高大而且挺拔,面孔铁青,辫子粗大,盘在头顶上,像王冠似的。
她永远沉默着,好像有一层看不透的雾笼罩着她,她那一双和外婆一样的大眼睛,好像永远在从遥远的地方冷漠地观察着人世。
我曾经严厉地说:
“妈妈,人家可都在笑话你呢!”
“我不在乎,尽管去笑话吧,让他们笑个痛快!”
文章是真实故事改编,有冲突请谅解,不喜勿喷。。每个人都有的过去。而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