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使营,西营。
侍者急忙闯进营帐,还未行礼便对瓦列汇报道:
“阁下,恐怕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而且越快越好。”
瓦列原本皱着眉头看着侍者的无理举动,好似需要侍者给自己一个失态的解释。听完侍者说的话后,赶忙站起身来,追问缘由:
“怎么回事?是什么消息?”
侍者来不急补充礼节,脱口回答道:
“整个魔族领地外围的凤翔六省以烽烟为警讯,这是有非常大的军事计划的前兆。或许要不了多久,全面战争将会爆发,我们留在敌人的腹心,将会非常危险。所以请阁下和夫人尽快安排撤退方案,或许现在还不算晚。”
瓦列听完侍者的汇报迅速摇了摇头,却转头看着云娜,大声说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
云娜也非常惊讶,急忙走过去抱住冲动的瓦列,一时间瓦列想到的后果竟然让他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云娜对侍者挥了挥手,示意侍者先出去。待过了一会后,云娜才对瓦列轻声说道:
“凤翔人的反应或许是过于激烈了,不过我们不是早就考虑到这点了吗?何况现在的局势还没有糟糕到太严重的地步,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最好把边军动员起来,尽量拖延时间,给中原省的局势争取优势。你还要冷静,考虑考虑一个大使现在应该做点什么,不是吗?”
瓦列听了云娜劝解,努力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他双手揉了揉恐惧的双脸,表情中的自信仿佛又回来了一些。瓦列冷静的对云娜说:
“你说得对,而且我已经不单只是一个大使了,不能再像一个慷慨激昂的小伙子一样。”
瓦列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那么军事方面就按先前预计的方法应变吧,但一定不要首先动手。我需要去东营一趟,亲自和云先生谈谈,希望能从中取得一部分帮助。”
云娜对瓦列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去吧,这里有我来安排。”
瓦列摆脱怀抱,整了整衣衫,便向帐外走去。却没走几步,被云娜的清唤声所叫住:
“瓦列。”
“什么?”
“我们早就应该有个孩子了。”
瓦列对云娜笑了笑,脸上坚定的神情让人充满信心。他温柔的回答了云娜的话,然后再也没有回头,走了出去,留下那美丽的天使,收缩的羽翼下微微发抖的身影。
“有机会的,云娜,请相信我。”
……
东营。
瓦列亲自到访,守营的侍官急忙问清缘由,便去帐内禀报。
云道人身上道韵流转,刚收回庆忌,便见侍官入内。侍官向云道人行礼道:
“大使瓦列求见,言有要事面议。”
云道人听罢双手背后,低头默思片刻,方答道:
“不见。”
使官讶然,但只得出账复命。
瓦列听完使官回话,心中更显焦虑,便在账外大声呼喊道:
“你去转告云道人,他不见我,我是不会走的。我就在这里,我哪也不去,我哪也不去。”
说着说着,瓦列气愤上涌,禁不住大吼了起来。使官尴尬的立在当场,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回话。便在这个当口,听到帐内回复,使官如释重负,匆匆向帐内走去。
“来人呐--”
……
清湖谷魔族驻地。
传令官匆匆赶来,但只见到司令官一个人在帐内拿着小刀画道着一副护膝甲。传令官想也没想,便对巴洛泰敬礼并汇报道:
“司令官阁下,与我们接壤的凤翔前线方面异动明显。六省边境线上烟讯弥漫,凤翔人似乎要有大的军事计划。”
巴洛泰听到后表情极为自然,点点了头,便挥挥手。示意传令官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可以走了。
传令官得到示意后,便退了下去,不想刚走到门口便站定在那里,似乎与人小声的交流着什么。巴洛泰余光下发现了这个举动,这让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几句话的时间过后,谈话结束的传令官呆呆的站在门前两秒钟,传入耳中的只有那小刀划割金属的声音,早已习惯的音色如今竟然显得那么刺耳。
“司令官阁下,云娜殿下要求我们尽快开始预备计划。”
传令官摆脱了局势造成的心理困扰,对巴洛泰汇报道。巴洛泰心中惊讶,扔下护膝甲问道:
“有没有说明原因?”
传令官点头回答道:
“是的阁下,魔族四省的边军早在一天前已经有了极大的调动,如今除了补充抽调过来的部队空缺外,如今已在二线驻防。一线纵深最厚的地方不超过三里,所以……”
巴洛泰不等传令官说完,急忙站了起来,目光落在桌间沙盘上并且吩咐传令官道:
“快去,通知将军们,来营帐开会。另外迅速给清湖谷的部队补充军需,等待下一步命令。”
传令官“是”字没说完,就已经跑出营帐外……
凤翔六省,各地军营尽显匆忙之色,侦骑跃过营门处,四下探视,魔土之际已现尘影。
魔族四省边疆稳固,却兵力匮乏。魔族立于坚墙之上,一声声呼嚎波荡,死战之志似是肉眼可见。
两族气势遑多不让。
隔百里,如近邻。
倘若心有色,
誓死染疆河!
……
形式渐渐恶化间,凤林县。
梨花芬芳雪月间,冬僵河鲤跃枝前;
天下梧桐皆盛世,唯有凤林栖巢先。
凤林无梧桐,皆是梨树。春花开遍时,五瓣白花黄蕊点点,六爪枝杈如人工雕凿般砌于枝干,叠层夹杂。林间梨树排风有序,横排疏,纵排密。若说起花伞为何?便是此景。凤林芳草葱翠,河溪曲折,三潭之水源于幽处,蒸汽翻腾间,花伞遮住了云华,却遮不住那银丝,若远观则以为仙府。此地梨树不结果,花开七月而谢,花伞换叶伞,鱼儿嚼尽鲜花,肥硕之青型红影,一线相连,可至山中深处。
凤林县毗邻东,一直道由凤林断链,两处丘阁起伏,倘若立城,凤林伐尽便是。而如今仍是天下第一大县,可见殊之轻重。
当然,此地有凤栖,保平安的传说也一样不是那么灵验的。
卡兰嘉最终还是打扮了一下自己,一身黑色的披风衣套在身外,内衬却是粉红色的,身着蓝色叠浪裙腰处有专属于魔族风格的束腰带,并且如巴洛泰元帅吩咐的那样,两侧从发后分出的刘海倾于胸前,打着两束红色的蝴蝶结。自从带兵打仗,卡兰嘉便从未仔细的照过镜子,如今看到自己圆圆的脸蛋上那几抹浓浓的纹线,和因为常年束发顶盔疏于打理而开叉的发梢,脖颈处过于干燥又显现出的小麦色,长长的魔角却没有校正而显得粗犷的自己。卡兰嘉闭上了细浓眉下的大眼睛,感叹的说道:
“你怎么还是那么年轻,早点长大吧。”
是的,这便是巴洛泰第一次见到的卡兰嘉,那是在天云星的前线,魔族联军营地内。
年轻的魔女手中紧抱着自己父亲的尸体,身前有一位同样年轻的骑士,一位人类未来的孤单英雄。卡兰嘉并没有哭,只是呆呆的想着父亲临死前留下的那句话,而父亲握着巨斧的右手青筋已经暴露在手指之外。
“卡兰--嘉,好好的活下去……”
父亲有割舍不下的回忆,庇护魔族的神灵已经陨落,灵魂将再也无法回归。英雄与魔女的爱情故事已经传唱了无数个年代,结局却仍只是个故事。
“我很抱歉,卡兰嘉。”
骑士跪了下来,并且哭了,那只脱下手套的右手使劲的捶打在地面上,那突然碎裂的宝剑碎片划破了他的拳头。他浑身颤抖,他比卡兰嘉更伤心。他有他伤心的理由,年轻的少年在深爱的女子面前杀了他的父亲,少年觉得一切都完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
巴洛泰站在观礼场上,目视着少年的侧脸,身为人类联军使者的他一言难尽。本以为忍耐会使自己的处境渐渐转变,谁知道只是为了把自己带向这个深渊。
“唔……真的,我真不想这样的,这把剑它……”
年轻骑士的呜咽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巴洛泰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如今他的身份只能沉默。
“谁给你的这把剑?”
卡兰嘉面无表情,她仍紧紧地抱着渐渐冷去的父亲的尸体,一身白色叠浪裙染成血色。她没有去关注年轻骑士的痛苦,大声的质问道。
“是元帅,他临行前送给我的。对,一定是他。”
少年猛然间站了起来,他抹着朦胧的双眼走向前去,想将卡兰嘉扶起来。而卡兰嘉单手拔出了佩剑,指着少年小腹的剑尖却不停的颤抖。
“好,卡兰嘉,我知道我做了蠢事,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元帅算清这笔帐。”
卡兰嘉摇了摇头,这个少年英俊强壮,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他愚蠢到竟然连自己的佩剑都不知道被人动了手脚。卡兰嘉觉得这太荒谬了,荒谬到她甚至觉得自己比这个少年更愚蠢。但现在才意识到这点,又能怎么样呢。
“你走,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