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夏花往楼下坠,几个刺客竟也急了,一副要救她的样子往前赶。夏花调整身体,将刀一横,插在了墙上,手一松安全的落下。但她脚下毫无知觉,腿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洋刺客眼见夏花无大碍也松了口气,迅速地将其制服。一个身材健硕的刺客将她扶了起来,把夏花交给了一个瘦小的刺客驼起来。
这瘦小的刺客倒也敏捷,三两下就从阳台爬了下去,身上还背着夏花。其他人则清理着房间。
这人将夏花放在地上,用蹩脚的中文说:“你的脚,不会坏。”是个女人。
计划缜密的刺客行动中屡次出错,好几次都能杀掉夏花却都没有下手,火枪也估计避开要害仅仅限制她的行动。看来雇主没打算下杀手,要活的。
“有药吗。”
女刺客从怀里拿出两瓶药给了夏花,夏花收好。反手就是一掌掴在女刺客的脑门上,她当即的倒了过去。夏花从她身上拿回自己的刀,躲在角落的晋生赶紧上前把夏花扶了起来,带她快速逃离。晋生吃力的背着夏花,尽可能快的离开青楼。汗臭、血腥和花香混合在一起灌进晋生的鼻子,让他喘不过气。
月下、花香、娇喘、美人此等良宵美景还身背佳人本应是让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抗拒的。可这样的场景混入血的腥味和汗臭却怎么都让人提不起兴趣。
“去哪?”
“你家。”
晋生短暂的犹豫,然后就朝家跑。
夏花一进屋就倒在了床上,等晋生关好门窗才开口说:“拿些布,帮我包扎伤口。”
那些刺客带的弹珠上涂了毒,延缓了夏花伤口的愈合速度,还让她双腿麻痹。涂了他们的药也要几个时辰才能制得住血,在那之前她几乎连站起来都很难。她的计划就是等天亮了再跑,毕竟刺客是洋人,他们不敢在白天大摇大摆的来抓走汉人。但是这个计划能不能完美的实施就很难说了,即使止住了血她也不可能像平常那样活动自如了。
“如果我是个男的就好了。”夏花脸上露出愁容,双眼无神的看着近处发呆。
晋生也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夏花躺在床上白天的华衣瑾服已经破破烂烂,活脱一副乞丐样。其实晋生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他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去找她的话,或许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可以好过一点。他不会被莫名其妙的被卷进来,夏花也可以轻松的逃脱那伙人的追杀。可是那样的话,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夏花了。
“夏花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小生虽不能赴汤蹈火上天入地,但一定会尽力而为的。”晋生憋了半天就说了这么句客套话。
夏花累的已经快睡过去了,模模糊糊的说了些什么:“别让我睡了。”
以夏花现在的状态虽然睡着也不会死掉,但是她这一睡睡到什么时候就说不好了。要是昏个几天几夜那就完蛋了。晋生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在这待着迟早要被抓走。
晋生将夏花的腿挪了挪,轻轻的坐在她的旁边。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的担忧,又带着和夏花不一样的惆怅。
红酥手,黄縢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晋生的歌声婉转惆怅凄婉动人。
“你是想表达曲终人散的意思么。”夏花休息了一会也不那么疲惫了,开始调侃晋生。
可晋生却没这个心思。明明就要打胜仗了,大街小巷都在说军队打到洋人的老家了,为什么京城会出现这么大一批刺客,还要对夏花下手。
“不过也没错啦。过个两天,我自己走。趁你还没惹上麻烦。”夏花并不知道晋生是怎么想的,只能这么安慰他。
“你说我画的不像你,哪点不像。”晋生这时候才想起被追杀之前夏花对他画的评价,晋生以此为生,所以自认为自己的画艺还是很好的。之所以现在还这么穷苦,主要是因为自己不大会赚钱,毕竟有利可图的话,谁也不愿意当一个穷困潦倒的艺术家。
“我可从来没站在那看过你家的方向。”
夏花说的没错,但晋生不知道怎么搭夏花的话,那夏花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就默默的看着他。她这才发现,晋生竟也生得俊俏,要是打扮打扮还挺像女孩的,再加上刚才的歌声,去当个艺妓肯定红。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待了一夜,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直到天大亮,街上响起叫卖声,两人才回过神。晋生先叹了一口气,挪了挪僵住的身子,看了看夏花,到厅里看了看窗外。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去买点。”
“豆浆、油条、胡辣汤、豆腐脑什么的都可以。给我找两件你的衣服把,这身衣服穿出去太显眼。”原本就惹人注意的华衣瑾服配上她这脸就足够引人注目了,而现在衣服又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更是让人觉得奇怪。
“成。”晋生准备好衣服就出去买饭了。他不知道穿惯了昂贵衣服的夏花穿不穿的惯他这粗布袍子。
京城白天热闹非凡,商人、军人、使者、百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带着方言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孩子们也因为战争的关系不用去私塾上课,在街上跑来跑去。就连隔街的青楼也门庭若市,屋顶完好无损,就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城里这样热闹的景象简直没法让人想得出晚上宵禁后竟会是怎样的冷清。
宵禁?
昨晚晋生出门没顾得上看时间,但肯定是在宵禁之后了。路上一个巡街都没看到过,他就是因为没有听到巡街的呼声才忘记了宵禁这回事。他觉得那伙刺客的来头肯定不小,但会不会和官府有勾结他不敢确定。晋生不在多想,快快的买好早饭就赶紧回家了。
推开门走进卧房,只见夏花身着青色粗布袍子,头发扎的像个公子哥,脸上没有一点装扮,嘴唇上还贴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假胡子。再加上腿不那么灵便,不知道的真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因战争而败落了,只逃出这么一个公子哥来了京城。
“待会去哪?”夏花问。
?
“吃完早饭不能在你家待,我们得趁着早上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京城对我来说已经不安全了。”
晋生撇撇嘴:“你问我啊?”
夏花在这没什么熟人,准确的说在京城跟她熟的都是敌人。因此她也没什么朋友家能让她落脚。她原本的计划是在昨晚刺客来之前能上演一出金蝉脱壳。然后一路向东,尝试着逃到东瀛。再或者就是一路向西,到前线,前线有她熟识的朋友。可昨晚已经被逮到一次了,想抓她的人都知道她在京城了,而且还可能被跟踪。像东瀛和前线那么远的地方,他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逃的到。
“城外有个尼姑庵。我认识一个小尼姑。”晋生在城外也就认识这么一个能收留他过夜的人了。
夏花觉得尼姑庵这个地方不错:“呦,没想到你口味挺独特的啊。喜欢的姑娘不是我这种风俗女子就是小尼姑啊。不过尼姑庵这地方可以,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洋人要是被人追杀都躲到教堂避难,信教的刺客都不会去教堂抓人的。”
其实晋生不喜欢小尼姑,她们以前只是同学。
“可这不是教堂啊。”
“哎呀,一个意思一个意思。总比去别的地方要安全多了!她们看破红尘削发为尼,就算刺客不认识佛祖,至少尼姑们不会被收买,即使不是朋友,至少是个绝对中立的地方。”
晋生拗不过夏花,他也没打算在这没意义的事情上和夏花斗嘴。因为晋生也觉得除了尼姑庵其它地方都不会太安全。
他们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带上了可怜的盘缠。夏花的刀装在了晋生装画的桶里,背在身后整合适,像是一个刀鞘里面装了三把刀。两人准备好后又做了一番商量,如果路上有人问就说夏花是晋生的表哥,最近得了风寒嗓子不舒服不能说话。
夏花很少在白天上街,白天基本都是她工作的时间,舞舞剑泡泡茶,弹弹琴唱唱歌。她这才知道原来这城里还能这么热闹,集市上还不光是卖菜的。街头巷尾的年轻男孩聚在一起聊天打闹甚至三句离不了夏花她的名字。虽然说的都是些不入耳的意淫之词,但夏花其实还是挺开心的。
“我说,你以后要是还能回来。可不敢让他们知道我在你家住了一夜,不然肯定要被砍死。”夏花虽然卖艺不卖身,但她知道其实她的身价最高,人们也都以为她不卖只是因为没人出到合适的价钱。相较她的相貌,有钱人即使付出一座城的价钱买她一晚都不会觉得可惜。
“那我要是被砍,肯定不是因为你住了我家,而是因为你住了我家我还没沿街撒钱。”
两人就这样有的没的聊了一路,没多大会就到了城门口。
“看见那颗樱花树没。尼姑庵就在那树旁边,她们院子里还有棵小的。”隔着城门,晋生指着远处的树让夏花看。
城墙带着城楼足有二三十米高,城门就占了一半,横着能并排过两辆马车。城墙就跟脸皮那么厚。门口墙上都站着士兵把守,所有进来的东西,都要接受检查。这番严阵以待的景象简直与门外的风景格格不入。
就在快要出去的时候,旁边打牌的一堆士兵里有一个瘦小的家伙被硬推了出来,他一脸不爽,极不情愿的走了过来:“站住!就你们俩,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