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刚才一直在谈论的那个人。
他们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进来的,当众学生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到了他们的身后。
她几乎是飘着进来的,像深秋飘动的落叶,悄无声息。
来人正是韩江雪,风很轻,很冷,她的脸色却比风还要冷。
大殿中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众学生都是惊愕地看着她,眼神中写满了疑问,当然,还有一丝恐惧。
他们实在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人的底细,不知道她的背景,甚至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是个男的。
所以他们几乎什么也不知道。
而这一切,似乎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现在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正用坚硬的榆木脑袋啄着坚固的桌子,发出咚咚的声响。
韩江雪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转过头来,指着众学生说出了几个字:“你们出去。”
只有四个字,短短的四个字!
大家都不由愣了一下——这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吧?难道用几个字就想打发我们?
太过分了!
大家看着她旁若无人的冷漠表情,看着她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身后扭曲的墙壁,看着墙角上到现在还没擦拭干净的血迹……
然后就都退了出去。
他们并不傻,如果实践刚才的豪言壮语的代价是变成一张馅饼的话,他们宁愿一辈子去街上卖馅饼。
除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在他的身前,当大家都退出去的时候,他不仅没有走,甚至于没有站起身来。而且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坐在韩江雪面前的桌子上。
韩江雪看着一众学生的身影陆续消失在门口,冰冷的目光收了回来,就落到了那个人脸上:尖尖的下巴、鸟喙一样的尖嘴,小小的眼睛……
没错,他就是瘦学生。瘦学生不仅没有走,而且正注视着韩江雪,他的眼神中竟没有丝毫的恐惧,嘴角甚至于还挂着一丝猥琐的微笑。
韩江雪看着他猥琐的样子,那深邃而异样的眼神直盯着自己,心里反而有了一丝不安,她想起了适才在门外听到瘦学生所说的话,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竟然能知道这么多,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至于他是谁,韩江雪并不清楚,不过从刚才瘦学生的话里,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似乎知道她的身份!
他究竟是谁?
“你怎么不出去?”韩江雪盯着这个人,冷冷地问道。
“呃——”瘦学生见问,略一沉吟,却并不立即答话,而是缓缓地站了起来,猥琐的笑容自然还挂在嘴边。
只见他不慌不忙,缓缓伸出手来,先从容地理了理头上的桶帽,又整了整衣冠,然后自我度量了一番,自认为得体之后,终于打算开口了:“江雪兄,我认为我们之间有很大的误——”
他的“会”字还没出口,就听'嘭'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啊”的一声凄厉惨叫,以及木头桌子碎裂的响声,一个人影就从门口直飞了出去!
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曲线——
很快,礼圣殿外远处大树'丛'的一声响,一个人就掉在了树冠之上,然后又是‘噼啪'一声脆响,树枝折断处,那个人的身体笔直地掉了下来——
接着又是'咚'地一声闷响后,他的身体已然着地,几片凌乱的落叶飘在了他尖尖的微笑的脸上——这一切来得实在太快,快到他的猥琐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起!
“嗯哼——”,瘦学生仰躺在地下,嘴唇微动,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只见眼睛上方一个黑色的东西笔直落了下来,瘦学生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落下来的是正是他的桶帽,已经将他的整个脸都包了起来。
终于吞噬了他脸上猥琐的笑容,
瘦学生一动不动了。
韩江雪朝着门外看了片刻,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轻轻拍了拍袍子下摆——刚才飞起的一脚,让她的袍子角起了些皱褶。
她拍完衣服,突然转过头来,二话不说,一拳就击在了眼前的另一个桌子上!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下,下一刻,伴随着卡拉拉一阵连续的响声,只见一条裂缝从她的拳头处向着远处延伸出去,最后和桌子上一个额头接在了一起。
那个额头上,是一个啄木鸟的脑袋。
何欣还想要继续啄桌子,'哗啦'一声,桌子裂成了两半,塌了下去!
他差点被闪到地上,吓得一哆嗦,像弹簧一样直起身子来,长长的脖子上面,是一张傻楞愣的脸。
啄木鸟已经成了呆鸟。
韩江雪的嘴边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
在书院的这几个月中,她原本以为,是绝对不会有人认出她来的,因为她从不与这里的人有任何接触,准确的说是一句话都不和他们多说,每天都是独来独往,一语不发,书院的学生见他平日里总是面色如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都不会去搭理他,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更不用说他爹是谁了,甚至于连她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
除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瘦学生,平日里,他总是时不时地走到韩江雪的面前,问这问那,对她冷漠的表情几乎视而不见,韩江雪也只得勉强应付几句,没想到瘦学生却是变本加厉,更是问个没完没了,韩江雪骂他几句,他也根本不当回事。过些时候,又是一切如故。
韩江雪本也是活泼好动之人,只是因为自己已经答应了父亲一定要小心从事,所以才隐而不发,但瘦学生一再询问,她也难免多说几句。
所以可能在不经意间她已经说漏嘴了。
而至于另一个人,则是截然相反,可说是木讷寡言,不要说和韩江雪,即使平常的学生,他也难得聊上几句。本是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的。
可是韩江雪却自己去搭理他,然后还追着他不放,最后掉下山崖……
所以几乎是她自己主动告诉那个人的,这能怪谁?
不管怪谁,她肯定不能怪自己。
所以韩江雪是出离的愤怒!
一个是她不想搭理却老是搭理他的人。
另一个是不想搭理她却被她搭理的人。
这两个人肯定都知道她的来历。
所以她是出离的愤怒!
所以她在今天来书院前就决定,一定要狠狠地收拾这两个人!!!